两天之后,“白金汉”号驶入了珠江,预计在下午三点将会抵达广州码头。
旅客们在吃过午饭之后,纷纷回到各自的船舱开始清点行李,做好下船前的准备。
吴绍霆从英国上船时,是购买了一张了二等船舱的船票,也就是单独的房间。此刻他与其他人一样,正在打点自己的行李。
他翻开了自己的皮箱,除了一套德国陆军礼服,也只有两套夏冬两季的衣衫;毕业证书、优秀学员十字勋章以及那支径直的勃朗宁手枪,都装在一个铁盒子里面。至于自己的钱袋里,除了几张帝国马克和临行前从领事馆兑换的三十块银元之外,便一无所用了。
这些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行李刚刚整理完毕,“白金汉”号便鸣响了悠远沉闷的汽笛声,宣告正式进入旅程的终点港口。走廊上传来服务生挨门挨户的敲打声,正在催促乘客们拿好行李前往甲板等候下船。
吴绍霆提起了行李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来到了甲板上。此时的甲板上挤满了各形各色的乘客,有中国人,有西洋人,也有不中不西的假洋鬼子。
他向邮轮的前方眺望一阵,只见广州码头十分热闹,人潮涌动,熙熙攘攘。
“震之。”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吴绍霆回过头,却见是胡汉民正提着自己的行礼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胡汉民同样是住在二等舱,因此两个人在这两日交往甚密。不过自从第一次在甲板上谈论过革命的话题之外,其他时候仅仅是讨论一些国外的见闻罢了。
吴绍霆笑着迎了过去,道:“展堂兄,看来咱们快要告别了。”
胡汉民一边走过来,一边笑着说道:“何必急着说这些话,要么下船之后去我那里小坐一下,我可以介绍几个朋友与你认识认识呢。”
吴绍霆想了想,说道:“今天只怕不便打扰了。我得在天黑之前赶到陆军衙门交纳履历,要不然今晚就得露宿街头。”
胡汉民微微点了点头,又道:“既然如此也好。下船之后我给你留一个地址,等你安置妥当了,可记得要派人来通知我一声呀。”
吴绍霆笑道:“这个自然。”
这时,“白金汉”号又发出了一声沉沉的汽笛鸣叫声,船速渐渐慢了下来。很快邮轮驶入了广州码头的客运港口,码头上顿时涌上来一群人,接待亲朋的人、码头工人、黄包车车夫,顿时一片拥挤。
邮轮好不容易放下了舢板,水手在甲板和岸上清出了一条道路,让头等舱和二等舱的客人优先下船,最后才轮到三等舱的乘客。
吴绍霆和胡汉民一同走下了船。
来到码头上时,胡汉民正准备邀请吴绍霆一同先出了港口,在码头外面再道别。
可是人群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呼喊声:“展堂,展堂?这边!”
吴绍霆和胡汉民都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去,只见人群当中,有几个穿着西装的人正向这边挤过来。仔细看去,这几个人的脑袋后面似乎都没有辫子,既然他们与胡汉民相识,那十之**应该都是同盟会的成员了。
“震之,我的朋友来接我了。来,你随我同去,我给你介绍介绍。”胡汉民说着,拉了吴绍霆一把,让其跟着自己一同过去。
吴绍霆自然顺路跟了过去。
众人在码头栏栅处碰了头,那几个西装的男子热情洋溢的与胡汉民一一握了手,其中一个年纪最轻的后生还抢先从胡汉民手里接过了行李。这后山见吴绍霆是跟着胡汉民一起来的,正要上前也接过吴绍霆的行李。
“展堂,别来无恙呀。船程表说是正午进港,却足足晚了三个钟点,让我们好等呀!”一个体形较胖的中年人,带着一股湖南口音说了道。
“怎么,此去南洋先生还派了一位朋友随你一起回来的吗?”另外一个戴着眼镜、头发稀薄、留着小胡子的青年一边笑着谁道,一边打量了一旁的吴绍霆。
胡汉民哈哈笑了一阵,引着吴绍霆介绍道:“这位是我在船上新认识的一位友人,他刚才德**事学校学成归来呢。”说到这里,又压低了声音道,“这位新朋友对革命也颇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呢!”
先前那较胖的中年人扬了扬眉毛,笑着道:“是吗?那敢情还真好呀!”
吴绍霆向胡汉民的三位朋友拱了拱手,抱着礼仪的微笑道:“在下吴绍霆,字震之,与诸位幸会了。”
胡汉民指着那位较胖的中年人说道:“这位是我的挚友,名叫王守正,湖南长沙人。”
吴绍霆脸色微微变了变,脑海中对王守正这个名字颇为熟悉。他联系到对方是湖南人,体形又显得略胖,极有可能就是同盟会另外一个元老级人物黄兴。
黄兴几乎可谓与孙中山齐名的人物了。他因为这些年频繁参与起义活动,早已经被清政府列名四下通缉,为此黄兴倒是用过好几个化名隐藏身份,其中就有一个“王守正”。
吴绍霆虽然有几分把握,但是此时还是不便说出来,于是只能装作一副寻常的样子,向这位王守正颔首示意。
胡汉民又介绍那位戴眼镜的青年,道:“这位可是广州远近闻名的大文人,朱大符,字执信,如今正在广东高等学堂暨法政学堂担任教习。”
吴绍霆暗自感叹,今日跟着胡汉民真是认识了不少革命元勋了。
这位朱执信在辛亥革命之后,同样是一位响当当的大人物,广东军政府成立时,其负责的就是整编广东省全部军队。当然,朱执信最伟大的成就是其对社会主义的预见分析,可谓是马克思、恩格斯主义在中国的第一代传道士,著名的《资本论》、《**宣言》就是他翻译出来的。
胡汉民指了指最后那位年轻后生,说道:“他是陈芸生,正在法政学堂念书,今年应该是第四个学期了吧。”
吴绍霆倒是对陈芸生没有什么了解,也许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吧。
大家相互寒暄了一阵,朱执信说道:“闲话休要多说,来来来,我已经订下了馆子,大家到那了那里在好好叙叙旧也不迟。震之也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