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月奔至榻前,未能得见小皇后最后一面。余岁远远站着,脸色也泛着白。
金家女儿这一辈子,都很听他的话。
他不需要她时,她远远看着;他需要她时,她把自己和家族全然送上。他让她不要踏出宫门,她当真一步不离,他让她好生生下皇嗣,她病体羸弱苦苦挣扎,当真留下一个健康活泼的小皇子。
如今他需要她让出后位,她便一个人安安静静死掉了。
皇后崩逝,天下大赦,所有流放下狱的金家人豁免召回,小皇后用性命最后爱了一次她的夫君和家族。
然而金辕闻得噩耗,花发苍白爆出悲鸣,一头撞死在狱中,震惊朝野内外。
晏月收养了年幼丧母的小皇子,金簌怀胎时曾与她闲坐花下,商议取名,最后定了一个“辛”字,恰似她今生荣耀却多苦,痴爱而不得。
余辛生得跟余岁幼时一个模样,由皇帝做主,养在了贵妃膝下。
宫中时有“杀母夺子”的传言,被皇帝雷霆手段按下。晏月再不曾踏出宁禧殿,与皇帝之间那点表面上的和睦也随着金簌的死烟消云散。
金家失去了一个中宫皇后,一个开国元勋老将,如漏风的房屋彻底垮塌。少数随着国丧大赦回到京城的子辈,也永远失去了重返朝堂的资格。
无论曾经多少功勋荣耀,皇帝永远不会再信任和重用一个曾经触碰逆鳞的家族。
就像他也不喜那生得与他一模一样的小皇子一样。
“金簌说得没错,你是最适合做皇帝的人。”
晏月对余岁说道。
眼前的男人是天下君主,却也再不是她年少心动的那个人了。
*
春光明媚,一场小雪薄薄软软地飘着,朱红色的宫城绵延如山峦。
时辰还早,京城尚未苏醒,皇城覆上一层浅浅的白。
一座城楼上,墨发白衣的女子赤脚踩雪,足尖轻抬,踝骨上铃铛叮当响动,长长的袖摆和裙衫在雪中飞扬。
晏贵妃在城楼上翩然起舞。
倾城绝世的《花神赋》,不似皇帝所仿的凄婉,情窦初开的少女那一份蓬勃赤诚的爱,永远留在了十数年前,这是她送给世人最后的念想。
纪潇一大早做好膳点去宁禧殿,见殿中一片混乱,有小丫鬟急得直哭,说是贵妃不见了,翻遍皇宫都找不着。
她放下食盒,奔出去四处找人,直到听见有丫鬟吓哭的叫声,匆匆一路赶去,抬头就见高耸城楼上独自起舞的女子。
“宴……宴姐姐!”
纪潇吓坏了,赶紧遣人去通知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