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宗语气和缓,问题却十分尖锐,直指寺院隐蔽人口,侵占土地的危害。
“殿下之问,老朽恰可解之。”
法朗收了小扇将一茶盏送到了陈伯宗面前。
“老朽常与都人说三论,人有诸苦,是以须求佛法以救之。”
“苦从何来?自是因缘际会,方生其苦。”
“然则,因缘时时而起,诸苦渐起渐灭,超其时刻而视之,其实并无苦。”
法朗说了段三论宗缘起性空的原理,听得陈伯宗脑子嗡嗡作响。
他今日来此只想探知佛门高僧对隐蔽人口、侵占土地问题的态度,于这些佛理,并无半点兴致。
似是看出了太子的不耐,法朗也不绕圈子了。
“治国之弊,譬如伐木,木有大小,力大之人伐之,则小木应手而断,至于大木,虽力大者亦须徐徐而伐,急于求利,必祸己身。”
“木之大小,在其牵扯诸缘之大小,伐木则断诸因缘而已,治国亦如是。”
“殿下既忧僧尼日众,田土日少,则当思何以百姓求为僧尼?何以田土入于寺舍?”
“殿下若不省此二问,则危殿下之国之病尤在,今虽强使僧尼为民,田土入官,明日即无寺舍,百姓亦有他法为之。”
法朗的话可谓是说得相当露骨了。
他的意思是,寺院隐蔽人口、侵占土地的问题,反映的其实是国家得了病症,一定是国家的运行和制度上出了问题。
不去国家的病源本身上找原因,而直接对国家发病的表征动手脚,恐怕会导致症状的转移,进而带来更不利于国家的后果。
法朗再道。
“今日国家之病,人所共见,朝廷、贵人征敛无度,四方动乱不息,而又时有疫病灾荒。民无安定,则其心自然漂泊无依。”
“百姓苦极,自然求于佛法,佛法乃药,譬如饮鸩止渴,虽解民渴,难活民命。”
“能活万民之命者,即真天子也。”
“唯望殿下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