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泽和燕三不约而同的瞟了一眼她,回过视线的时候又对视了半秒,身形稳稳站在丁冬和郑海背后,保证那舵能完全按照指令执行。
船舱里众人都在自己的位子上,系好了固定带,静静的等待。他们虽然没有直面上面的狂风暴雨,但是心情却一点也没放松。
“当家的一定可以的。”孟苏小声却坚定的道。
“当然,那可是最好的舟师!”何离笑着,又加了一句:“全世界最好的舟师。”众人不觉都笑了,这句话是上船前寒清歌自己说的,我是全世界最好的舟师,我如果都不能带你们出去,这个世界上再无第二人能带你们出去了,放心吧,把你们的性命交给我。最好的舟师!最好的船长!何离的眼睛似乎已经穿透船板,到达那迎着风浪而上的船头。
四个时辰后,风神号越过一轮浪谷,前方终于没有漩涡,一层层的滚浪让风神号逐渐缓慢平稳下来。“安全了。”
寒清歌身子一软,往地上一坐,再看丁冬和郑海,也是浑身软,坐倒在地上,只是那面上的喜色再也忍不住,笑道:“当家的,咱们出来了!”
随后没多久,下面的人也冲上甲板,大叫着,笑着,从生死线上度过的喜悦感染的每一个人。离了险境,寒清歌便倒头大睡。
醒来的时候,只见漫天星光从窗口泄了进来,满室清辉,寒清歌突然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披了件外衣,走出门外,船上静悄悄的,那样的惊心动魄过后,现在只怕都在安睡。缓缓走下楼梯,走到甲板上,风帆还没升起来,风神号只是随着海流在飘荡,随着微微起伏的海浪而摇晃。
倚靠在船铉边,寒清歌散开发辫,随手拢了拢,闭着眼睛享受着迎面而来的微风。这个身体原来有一头又长又黑的长发,上船前,考虑到船上的不方便,寒清歌将头发剪掉了一半,然后都是扎着发辫。看着天上星光闪闪,海面波光凛凛,海风轻拂,远处似乎有美人鱼的歌声,从到这个世界来,寒清歌第一次觉得心情是如此安逸,不觉轻轻哼起了断断续续的曲子。
姜泽走到甲板上,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个画面,少女长发飘飘,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靠在船铉上,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月色星光在她身上拢上一层光华,浑身不带一丝杂质般,那样干净那样美丽。
姜泽只觉心底有什么在涌动,无声的站在一边注视着她。直到寒清歌转头,看到了他手上端着的盘子里的食物,那寂静美丽的画面便噗的一下,变得生动起来。
寒清歌欢叫一声,窜到他面前,道:“给我的吗?啊,好饿啊好饿啊!”寒清歌吃着刚出炉的面包,只觉心满意足,高兴的道:“还是热的,多谢了啊。”没有听到回答,寒清歌不觉诧异的望过去,到了岛上后,姜泽剃掉了满脸的胡渣子露出那张脸后,寒清歌是着实惊叹过,难怪那几个人要上他。
而现在,满天清辉里,那个男人就站在那里,高挑修长的身材,俊秀的面容,没有扎发髻,长发只是用条白色的布条扎在脑后,不时被海风拂起几缕,白色的棉布粗衣也遮掩不了那丰神俊朗的风姿,一双凤眼宛似含着一湾秋水,波光涟涟,带着往常不曾见过的情绪,只是这么静静的望着她。
在这样的注视中,寒清歌不觉慢慢红了脸颊,忙转过头,狠咬了口面包。看着那少女红着脸转过头,一边落着面包渣子,一边用眼角斜瞟着自己,姜泽不觉轻笑一声,走到她面前,抬手轻轻擦去她嘴角的面包渣。
寒清歌的脸顿时红透,心里狂叫,你这是调戏,赤裸裸的调戏啊!大哥啊,老娘我正欲求不满,你这样是要闹哪样啊!那我是不是该回报过去?来个吻?或者拥抱?啊!一个面瘫脸,你就继续面瘫好了,突然这样,好可怕啊!
寒清歌脑袋里的小人正在打架,姜泽却已经转过身,靠在了她旁边的船铉上,抬头望着星空,淡淡的问道:“我们下面要去哪里?直接回大周(南楚国号)嘛?
寒清歌讪讪的收回蠢蠢欲动的心,也抬头望着星空,找寻着星图,然后道:“我们现在应该在大溪地附近,靠,居然吹的这么远!”
对于寒清歌这种时常冒出来的字,姜泽选择忽视,对于这种没听过的地名也选择忽视,问道:“你打算回去就去报仇吗?”退婚的吴家牵涉到官宦会有点麻烦,但是寒家一个乡绅,姜泽还没放在眼里。
“嗯,”寒清歌知道姜泽的潜台词,望着星空,声音慢慢淡了下来,道:“当初母亲被气死在我面前,我的确愤怒的想冲过去杀了他们,我和母亲已经于他们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了,为何还要咄咄逼人进而把母亲逼死,后来想了很久,才明白,这就是人性,不光贪婪残忍,一朝得手后,就算是已经没有任何危险的人也要再踩到泥泞里,这样他们才快活,才得意。”寒清歌的脸色转为冰冷,声音里不觉带上了一丝戾气,道:“只是死,也太便宜他们了。”
姜泽诧然转头望着她,那是从来没见过的样子,冰冷而强硬,眉眼间是坚定的信念,这样坚强的外表,姜泽却仿佛看到了塞外荒原上那哭泣的独狼。
不觉心底猛猛一抽,一丝痛涌了上来。寒清歌吸了口气,缓下心神道:“那你呢?”“我?”
“你不想报仇嘛?”
姜泽愣了下,苦笑出来道:“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就算想报仇又能从何报起。再说,我义父也经常说,我姜家满门忠烈保的是那一方平安,不能为一己私利动摇国之根本。”
要说不恨那是假的,发配的路上,他熬下了所有非人的折磨,就是想着要留下命去找王家报仇,但是那天船上,寒清歌的话却震醒了他,王家不过是一外戚新贵,虽然有些势力,但也远不到能动摇一个亲王和边关大将上,如果深究,没有皇上,朝上的任何一个势力都没有这么大的能量,但是敌人是皇上的话,这个仇又要怎么报?
寒清歌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是啊,这是在古代,姜泽出身于武将世家,受的就是忠君报国的教育。
然后笑道:“这样,姜泽,你跟着我跑船,咱们赚上大大的一票,然后让燕三去杀那王啥的,大鱼抓不到,就找小虾米出出气!”
而靠在楼上楼梯后面的燕三则很郁闷,王家守备森严,高手如云,哪里就那么好杀啊!说得跟买白菜一样。
“哇!日出哎!”寒清歌指着远处欢叫道。地平线的那头,一轮血红的朝阳正慢慢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