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所幸他没有辜负自己的王位,所幸……他没有输掉这个令他厌烦却又割舍不掉的朱红色深宫。
莫十九终于冷静下来,漆黑的眼里一点光芒也没有了,只剩下冰冷的荒芜与绝望。
他中计了,皇帝其实压根就没有死,一切都只是障眼法。
他之所以能顺利地进京,然后一路带着大军穿破最后一次防线,来到长信门前,不过是因为皇帝想要瓮中捉鳖,断了他最后的活路。
多可笑,就在他以为成功唾手可得之际,一切又成了梦幻泡影,破碎得令人心寒又绝望。
夺目的阳光下,这个心如死灰的男子毅然决然地举起手中的剑,朝着腹部狠狠刺去,冰冷的长剑穿过身体,温热的鲜血汹涌而出。
他以极为缓慢的姿态倒在了雪地之中,眼里是执迷不悟的恨意与悲愤。他看见了蔚蓝如洗的晴空,看见了那轮冉冉初升的朝阳,看见了朱红色的皇宫里拿些璀璨耀眼的琉璃瓦,最后竟然看见了音邵的脸。
那个姑娘伸手接过盘子里的毒酒,忽然收起了连日以来的悲伤面孔,转而露出了从前的灿烂笑容。
她的声音清澈而温柔,总是叫人想起春日的潺潺流水。
“十九,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希望我只是那个孤女音邵,无依无靠,只有你。”
在他错愕的神情里,她是如此痛快地喝下了那杯酒,笑得像是黄昏的云霞,充满了温暖与光彩。
“敬你赠予我的最美好的半年时光。”
她呢喃着说完最后一句话,酒杯哐当一声落了地,而她就这样含笑倒在他面前,永远地闭上了眼。
腹部的鲜血还在不停涌出来,痛楚令莫十九忍不住抽搐起来,而他的手却无力地朝那缕日光艰难地扬起,最终在伸到一半的时候又重重地落了下去。
眼前终于只剩下漆黑一片,所有的感官与心绪都离他远去,不论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一切都剧终了。
顾祁的笑意终于消失不见,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了他身边,可是低头凝视半晌,大军却忽然看见他们的皇帝变了脸色。
不,这根本不是恭亲王!
顾祁的脑子里在一瞬间闪过千百种念头,他与顾初时自小一同长大,哪怕是最细微的差别,他都能判断出这个人不是顾初时。
譬如顾初时的额角有一块不易察觉的疤痕,那是他在狩猎的时候不留神被树枝划伤的。
譬如他的左手虎口有一颗浅浅的痣,那是无论如何也伪装不来的。
譬如他最爱整洁了,不论什么时候,都一定不会让自己的里衣出现一丝皱褶或者污渍,而眼前这个人的里衣甚至磨了边,还有了线头。
顾祁蹙眉站在原地,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同他一样“死而复生”的萧彻策马而来,面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
“皇上,皇后娘娘不见了!”
*
京城之外有一座山,被墨河环绕,山上丛林茂密,乱石嶙峋。
楚颜费力地睁眼时,发现自己被人牢牢地缚住,双手紧紧地绑在背后,动弹不得。
另一个人站在她的身旁,一手拽着她的手臂,一手持剑,身上甚至还穿着素净华丽的宫装,清丽可人。
那人似乎也发现楚颜醒过来了,见她试图挣扎,只是微微一笑,“我若是你,就会看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然后再决定要不要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