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昌想了一下说:&ldo;山东的黄河常闹水灾,给他一个黄河督办,请他来治水。你先去问问他。&rdo;
&ldo;好!我就去。&rdo;
王鸣翰走到门口,张宗昌又将他唤了回来说:&ldo;不能就这么空手去。&rdo;接着提笔写了一个条子,歪歪扭扭,核桃般大的字,只有四个字:&ldo;给五万元。&rdo;
王鸣翰拿着条子,到军需处领了簇新的五万元钞票,到了龚伯衡那里,率直说道:&ldo;督军要我来征求伯衡先生的意见,督军想请你当治黄督办。&rdo;接着命随从副官打开皮箱说:&ldo;这是督军送伯衡先生的五万元。&rdo;
&ldo;给我这么多钱,实在受之有愧。请代为向效帅致谢。不过,治河我没有经验,一方生灵,身家性命所系,决不敢儿戏,请代为向效帅陈明苦衷。&rdo;龚伯衡说:&ldo;我只是单身一个人在这里,行李简单,随时可走;请代为向效帅辞行,我今天夜车就走。&rdo;
龚伯衡处事干净利落,当天下午,便由他的政务厅长,前清翰林出身的田桂凤办好了移交。接收的是督署秘书长林宪祖;他是张宗昌当团长时的书记官,原以为省长的大印接了下来,便归他了,哪知张宗昌决定自兼,林宪祖大为失望,赌气请假,不管准不准,就此不上班了。
张宗昌当然也很不高兴,一天练大字时,脾气突然发作,&ldo;他妈的,他非要不行,俺还非给不行!&rdo;说着将大笔往墨海里使劲一扔,墨汁四溅,左右的人都遭了殃。
&ldo;我看还是给林稚萝吧!&rdo;王鸣翰劝他:&ldo;不管怎么样,稚芗总是自己人。日子一长,人家给你派一个人来当省长,于你就太不便了。&rdo;
这&ldo;人家&rdo;自然是指张作霖。想想也不错,张宗昌便保了林稚芗‐‐林宪祖当省长;复电照准。山东的局面总算暂时安定来了。
但江苏、安徽两省的局面有了变化,原来杨宇霆忽然想过一过&ldo;方面大员&rdo;的瘾;他不当省长则已,要当便要挑全国最富庶的江苏。张作霖同意了,将姜登选挤到了安徽,而原定去接安徽省长的郭松龄便落空了。
&ldo;我跟了你,算我倒楣!&rdo;郭松龄跟张学良大吼,&ldo;当时说好,只给老帅打天下,不要地盘;好,李芳岑先占了直隶,然后张效坤占了山东,如今杨邻葛、姜超六又各得了一省,只有我跟了你这个倒楣鬼,啥也没有!&rdo;
&ldo;你我自己人嘛!&rdo;张学良低声下气地,&ldo;自己人总得退一步,慢慢儿来。&rdo;
郭松龄也知道,一旦张学良接了老帅的位,他便是杨宇霆第二,但老帅年方六十,短小精悍,精神十足,最近五姨太还替他生了一个儿子,归天尚早,接任无期,便又大发牢骚。
&ldo;慢慢儿,慢慢儿,慢到什么时候?退一步!屯屯屯屯屯到哪里为止?&rdo;
张学良不作声,好半晌才说:&ldo;你心里的不痛快,我知道了,其实,我心里也很难过。你且先到日本散散心,有话等你回来再说。&rdo;
原来这年日本陆军举行规模庞大的军事演习,邀请中国方面有地位的军官参观,郭松龄亦是受邀者之一,张学良所说的&ldo;到日本散散心&rdo;便是指这回事。
奉军源源入关,自山海关经天津沿津浦线,至浦口;过江再沿沪宁线布防,到处都是&ldo;扁脑勺&rdo;的东北老乡。张作霖成了头号军阀,所部光是陆军就编了二十个师,此外还有独立的两个骑兵旅、两个炮兵旅、一个工兵团、一个辎重团,以及空军与海军。精锐当然是驻扎在京奉线的六个师及骑兵、炮兵各两旅,特设京榆驻军司令部,张学良为司令、郭松龄为副司令,照例郭松龄当家。
在江苏归杨宇霆指挥的有第八、第二十两师,二十师师长邢士廉,上海戒严司令,取代了张允明。奉军这种态势,对在浙江的孙传芳自然构成极大的威胁,派他的两员大将,第二师师长卢香亭进驻长兴;第四师师长谢鸿勋进驻松江,分防京沪两方面的奉军。
杨宇霆开府江宁,颐指气使,完全是前清两江总督的气派,加以奉军的纪律极坏,因此江苏的巨绅,对他都是敬鬼神而远之。相反地,孙传芳在杭州,却是一副羊叔子轻裘缓带的儒将作风,开来大发考古的雅兴,广宴宾客,行失传数百年的&ldo;投壶之礼&rdo;;他笃信佛教,将到京的西藏活佛班禅额尔德尼请到杭州主持法会,以致远道到京,预备参谒活佛的数万蒙古人扑了个空,衣单食缺,又无住处,极其狼狈,只好由国务总理任上下来以后、一直在北京主持慈善事业的熊希龄出面,募款救济,造成了极大的社会新闻,而孙传芳的名气亦由于这条新闻而远达华北了。
江苏人对孙传芳的印象一直不坏,如今由于奉军的为祸地方,杨宇霆的狂妄自大,所以一班巨绅如南通的张季直、苏州的张一囗、泰州的韩紫石。去逛西湖,必访孙传芳,抵掌倾谈,每每流露出支持孙传芳驱逐奉军的意向。
孙传芳看看时机已成熟;部下的五个师、一个独立旅,兵强马壮、足堪一战,于是秘密部署,借&ldo;太湖秋操&rdo;为名,对奉军发动了全面突击。
首先动手的是李宝章,他的第九师,本是孙传芳的一个卫队团,扩编以来,装备颇为精良,向上海的奉军第二十师发动攻击以后,邢士廉稍作抵抗,使即逃入租界。杨宇霆急急下令撤退,并取消上海戒严司令部以期缓和局势,但已不及;卢香亭夜渡太湖,直取镇江以南的丹阳,截断了沪宁线,因此,李宝章得以在上海丹阳之间,俘获奉军四千余。
在松江的谢鸿勋,顺利进占上海后,挥师西指,与卢香亭会攻江宁,卢香亭由丹阳向下关挺进;谢鸿勋过傈阳,急攻江宁侧背。杨宇霆虽是日本士官出身,但一向扮演政客的角色,面对四面楚歌的局面,六神无主,只有用三十六计中的上计,借督战为名,弃城过江,往北而逃。
其时孙传芳已自封浙苏闽皖赣五省联军总司令,派陈仪为第一军司令,谢鸿勋为第二军司令,卢香亭为第四军司令,周凤歧为第五军司令,自兼第三军司令。江宁既下,派他的两支嫡系部队沿津浦线,平行北进,不过任务不同。谢鸿勋专追奉军,卢香亭则在津浦线东侧,迎击张宗昌自济南派往安徽的白俄军。
原来杨宇霆一逃,姜登选在安徽亦站不住脚,坐了张宗昌所派的铁甲车,离开蚌埠,与韩麟春一起出关。张作霖得报大发雷霆,但杨宇霆在奉天所召集的军事会议上,另有番说词;由于在包头的西北边防督办冯玉祥与奉军已由暗斗趋向于明争,孙传芳自任五省联军总司令,在杭州调兵遣将时,即有冯玉祥的代表在座。奉军战线拉得太长,极为不利;所以他才急急撤回,保存实力,重新部署。张作霖接受了他的说法,重新拟订作战计划。
新计划以防御为主,决定由张宗昌来唱重头戏,针锋相对地,派他为直鲁苏皖防御总司令,姜登选为前敌总指挥,司令部设在徐州;所部直鲁军分为七军,先成立五军,张宗昌自兼第一军军长;第二军军长是老将施从滨,以毕庶澄为副;第三军军长孙宗先;第四军军长褚玉璞,第五军军长许琨。二、三两军,不是张宗昌的嫡系部队,因此指挥便有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