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潜再也平衡不了他们三人之间的角力,索性狠下心来,不回应谢开言的追逐。
谢开言大病一场,仍然拖着疲软的身子来窗外给他讲故事。
睡在冰水里的叶潜听见窗外那一声声的咳嗽,又何尝不在煎熬着自己的心?他发觉越拖下去,越是对己不利,终于借着皇帝下的诏令,将他流放到北疆之际时,他发狠赶走了谢开言。
此后半年,他的世界清净了许多。他不再去想她会变成什么样,他不再去听她的南翎国又坍塌成什么样。
可是她第四次寻来,已经身负重毒,活不久矣。
叶潜从来没有想到一个姑娘家能坚持到这种地步,仅凭着一个“带走他”的信念来到他面前。
她想必很清楚,以他们各自的身份,必定会在战场上相见。
她想避免这种结果,所以提前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度过荒漠走过桃花毒瘴,以求脱离世族,用一个华朝人的身份向他提出要求:放下仇恨,躲避世间的战争,哪怕隐居几年也好。
他自然不能走。
她也必定不能留。
这次的相聚就是叶潜与谢开言这两个名字在平凡世间生活的结束。
从此后,他活成了叶沉渊,她活成了谢一。
叶沉渊曾帮谢开言换上皇后礼服,亲手将她放入太子废宅寝宫底的冰泉药水中,嘴唇抿出了血。他克制着心痛看了一夜她的模样,看她白发浸药回转成青丝,看她安静睡着没有苦恼颜色,看她的脸庞似乎变得冷漠了下来……到最后,他以为能记住她的模样,让他在随后的十年里不至于那么想念。
他错得离谱,不知道幼时所学到的那首“相思”词,现在才开始慢慢研磨出它的苦楚。
谢开言曾嫁与他为妻,他在新婚之夜,看着结发妻子因重毒而昏睡时,将珍藏了十一年的红豆手链系在她手腕上。这条手链是他的娘亲唯一留下来的纪念物,意义非凡。她并不知道它的来历,回光返照之际,还曾笑话过他的小气。
他哄着她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要她感受那么多的生离痛苦。
她最想说的话似乎是那一句:“谢族人……不兴纳妾……你也……”
她已经痛得说不出整句话来,他就亲亲她的脸颊说:“我也不准纳妾。”
“我……若……死了……你……才能……”
他抵着她的额头说:“我陪你,不纳妾。”
她变得安静了不少,又昏睡过去。
他从太子废宅的藏宝阁里翻出金凤翔海镯,套在了她的脚踝上,并对着沉睡的她说道:“普天之下只有这一枚环扣结,能戴不能取,所以我以此镯起誓,必不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