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着手将地上的折子捡起来,提着一颗心翻看折子,看清折子里都是弹劾他的言语,北堂逸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去反省这些个大臣们为什么要联名上折弹劾他,而是记下了写这些折子的大臣,并在心中暗暗发誓,等到有朝一日他坐上那高位,这些个敢于背后弹劾他的大臣,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看完所有皇上摔落下来的折子,他掩去眸中的恨色,额头紧紧贴着书房冰冷的大理石,嘴里无比惶恐的道:“父皇,儿臣冤枉啊,这些都是莫须有之罪,儿臣的侧妃之所以请安乐郡主进东宫,的确是因为香儿她太过——”
“混账东西,到了现在你还敢狡辩?”不等他话说完,书桌后面的皇上一拍桌子怒声打断他的话语,一双龙目满是怒气和失望的紧紧盯着他,那张肃穆的龙颜上,除去怒气和失望,更多的是痛心。
他吓得身子一抖,那还没说完的话生生咽回肚子里头,再也不敢继续狡辩下去,只心中却在迅速的思考着要如何才能打消父皇心中的愤怒,父皇对他本就已经失望之极,若是因为此事再对他心生不满,那他这个太子宝座岂不是会拱手让人?
以父皇现时的态度来看,无论他怎么解释,父皇都不会相信的,与其让父皇对他的失望愈大,倒不如将过错推在雨侧妃身上?
这般想着,他便伏在地上,哀声道:“父皇,儿臣委实不知这般会引人误会,都是雨侧妃她太过心疼香儿,这才三番五次请安乐郡主进东宫,都是雨侧妃她擅做主张,儿臣委实不知啊,儿臣治家无方,请父皇治罪。”
他这番解释之言,将所有的过错归咎在南宫雨太过心疼小公主,而他自己也摊一个治家无方之罪,这可远比觊觎臣妻之心要轻松得多,在他看来,他是打死也不能承认他的确对苏心妍有势在必得之心的,不然以父皇的性子,怕是马上废了他这个太子都有可能,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抵死不认大臣们弹劾之言,只要他抵死不认,相信父皇也不会相信那些大臣而不相信他这个儿子。
只是他心中这些想法又岂能瞒过皇上,看着伏在地上的太子,皇上心中却是一片失望,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慢慢道:“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若是连小小的家都治不好,这太子之位以朕看倒不如让出来。”
立在皇上身后的高公公不由一惊,以往皇上再对太子失望,也从不会这般直白的说出让太子让出太子之位的话,可今天,皇上竟然是毫不顾忌的就这般说了出来,可见皇上心中对太子的失望已然达到了他再也无法忍受的地步,只是,一旦废储,以卫国公为首的太子派系官员定然不会罢休,如此一来,朝廷必将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在五国即将重谈和盟五国特使即将抵达陵京的这个关健时刻,废储对天昭来说,可不是一桩好事情啊!
相较于高公公心中因为皇上的话而隐生担忧之心,北堂逸心中却是有如响起了睛天霹雳,他猛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高坐上首的父皇,在看清父皇眼里浓浓的失望之后,在看清父皇肃穆的龙颜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后,他一颗心就宛如浸泡在一盆冰水之中,很多时候,他看不懂父皇在想什么,可是在此时,他却很是清楚的明了,父皇他心中,的确有了废掉他这个太子之心,而且很坚决!
不能,他决不能失去太子之位,被废了太子之位的皇子,会是怎样一个下场,那是他连想都不敢去想的!
想到那些被历任先皇打入冷宫的妃嫔们,想到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深宫禁地,北堂逸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噤,不能,他不能失去太子之位,如果他不再是太子,就意味着他的将来都将和那些囚禁在冷宫长年过着暗不见天日的妃嫔们一般了,他不要过那种暗不见天日的生活!
“父皇,儿臣惶恐儿臣知罪,请父皇再给儿臣一次机会。”情急之下,他惶恐慌乱的声音在御书房清脆的回响。
然而他的哀戚之声并没有换得皇上的怜悯,皇上只是那么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伏地不起的他,想着大臣们折子上犀利的言词,皇上心中对这个儿子,便再也生不出任何的怜悯之心。
先前,这个儿子和苏右相长女做出那样的事情令他这个皇上也颜面无光,如今看着安乐容颜恢复,他竟又起了那样的心思,他可有曾想过,她已经由自己这个皇上赐婚给了陵南王府世子为妻?
是不是在这个儿子的心里头,这天下已经是他的,所以他可以这般肆无顾忌的行事?
想到这里,皇上心头忍不住一阵烦燥,看着伏在地上的北堂逸眼里不但有了失望,还有了一丝猜忌。
身为人君者,都有一种疑心病,对于觊觎他们皇位的人,哪怕那人是他的亲生儿子,也一样会让他们心生不满了和铲除之心,他虽是明君,可在这一个一国之主都有的通病面前,他也不能免除。
被皇上猜忌眼光盯着的北堂逸只觉得那股森寒的气息愈来愈浓,而他在这压抑的气息下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只能死死的勾着头,心中不停的希冀着能换得父皇的一丝怜悯之心。
气氛一片森寒,就在久经这样场面的高公公也觉得浑身不自在之际,却听得门外公公的禀报声传了进来:“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一听是自个母后来了,额头紧紧贴着地的北堂逸如蒙大赦一般,紧紧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相信,母后一定是得知了父皇要治他罪的风声才会匆忙赶来救他的!只要母后肯蘀他求情说上几句好话,相信父皇一定会看在母后的面子上饶了他再给他一次机会的!
他不敢抬头,故而也没有看到皇上在听到皇后求见时脸上一闪而逝的愤怒,若是他看到了,他心中一定不会心存侥幸了。
“让她进来。”皇上摆了摆手,看似平静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有丝何的异常,唯有长年服侍他的高公公却能从中听出一丝不同以往的狠戾。
也是,皇上才刚传召太子殿下,那边皇后娘娘就得了风声赶过来,这其中若不是有人给皇后娘娘通风报信,皇后娘娘又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皇后娘娘这是犯了皇上心中大忌了,要知道,没有哪个君主会高兴自个身边的人会是别人的眼线,哪怕是皇后娘娘的人也不可以,若是以往,皇后娘娘也不会这般冒然行事,想来皇后娘娘也得知了大臣们联名上折弹劾太子殿下的事情,知道皇上要发落太子殿下了,这才顾不得什么赶了过来。
“妾身参见皇上。”
门外的皇后娘娘听得皇上森严的声音心头一紧,伴在皇上身边多年的她,早已经能分辨出皇上细微的变化,这声音听着看似平静无波,可是她却能从中听出一丝几不可见的愤怒,她心知,今日她行事太过匆忙,定让皇上心中起了猜忌之心,可事关重大,关系她唯一皇儿的安危,便是皇上心中会生出猜忌之心,她也顾不得了,更何况,若是皇儿有个什么,她顾忌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免了。”皇上的声音依然淡淡的,只是眼眸中却多了一缕审查。
皇后直了腰,渀佛这才看到跪在地上伏地不起的太子一般,略带了讶然的道:“皇儿,你又做了什么事惹得你父皇生气?”
北堂逸悄悄瞄了一眼父皇,见父皇面无表情,他才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小心冀冀的回道:“回母后,因为雨侧妃她多次传安乐郡主进东宫陪伴香儿,以至于大臣们心生多想,误以为儿臣——父皇,母后,儿臣虽然愚昧,却也不至糊涂至如斯地步,还请父皇和母后明察!”
皇上也不说话,只一双眼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而他在皇上这样的眼光下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只能心虚的勾着头,不敢去面对。
见如此,皇后娘娘忙道:“皇上,这事还是臣妾有失妥当了,大臣们也的确误会了皇儿。”
皇上浓眉一挑,略带了些许的讥诮:“皇后此言何解?”
皇后娘娘脸上有了些许的愧疚,她缓缓而道:“皇上,其实是臣妾命雨侧妃传安乐郡主进东宫多多陪伴香儿的,只是臣妾也没有想到会让众臣们心生误会,若早知会让群臣们生出这样的误会,臣妾便该自亲下旨,臣妾想着香儿那孩子的确和安乐郡主有些眼缘,便让雨侧妃传她多多进东宫,只是没有想到会让群臣们生出误会,是臣妾有失顾虑,还请皇上体谅则个。”
她此言一出,北堂逸只觉得浑身陡然一轻,心中暗自忖着还是母后厉害,有了母后这番话,想来父皇也没有理由再追究下去。
而皇上在听到皇后娘娘这番话之后,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无波,只淡淡的道:“东宫重地,还是少召人进为好。”
皇后娘娘闻听马上恭声道:“是臣妾思虑不周,以后定不会这般冒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