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月的朝夕相处,离云算是摸透了她的性子。表面听话乖巧,骨子里倔强地很,不肯哭也绝不喊疼。
如今这又是怎么了?
难道是五天前,夫人让多添些猛药后,她的身子受不住了,出现了反作用?
离云撩开她额间的碎发,将帕子打湿敷在红肿的地方,温声哄她:“姑娘别怕,奴婢在这里。”
良久,清明才逐渐缓过神来,转过一双湿漉漉却无半分光亮的眼睛,试探性问道:“离云?”
“奴婢在。”
听到离云的答复后,清明的心一下子又冷了下去。
原来,她还是没有逃脱这个阴谋。
她终究什么也没问,睫羽上点染着露珠,只是如平常那般自然,“外面天黑了么?”
离云顿住,鼻翼间呼出一抹叹息,“姑娘,已过午时了。”
过午时了。
清明神情微动,单薄的衣衫掩饰不住她轻颤的细腕。
远远地似有铜锣鼓声,欢天喜地,似要敲碎这人间百恶,浊世荣华。
亦敲碎了清明最后一丝期待。
两行清泪无声滚落,滴在赤白的脚背上,却也洇湿了身下那绣着比翼双飞的大红喜被。
只是那水迹着实微小,混入花团锦簇的丝绸,根本瞧不出任何不妥。
不知为何,离云鼻头竟有些发酸。只待那敲锣声近了,才幡然醒悟,飞快捧来一身红嫁衣,将清明扶至铜镜前。
清明脸色是白的,唇色也是白的,像失魂的孤雁,又像是残败的木偶,呆呆地任人摆布。
听离云打翻了胭脂盒,才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离云手忙脚乱地捡起胭脂,门窗外的催促声先一步回答了清明。
“明远侯的花轿就要到了!离云你动作可要快些,不可误了吉时!”
一道惊雷轰然而下,伴着铜镜咕噜滚落的声音,碎裂于人间。
今日,难道便是大婚之日?
所有思绪终于全数崩裂,抽空了清明体内所有的支柱,眨眼间,便如碎屑一般飘落在了地上。
*
清明毫无征兆地倒地,吓得离云赶忙丢下手中的东西,快步奔来,将她扶起。
手背蓦然传来一道刺痛,鲜血顺着手腕汨汨流下,令离云不得不瞪大了眼,错愕地转头看向清明。
此时闪电凌空而来,伴着滚滚雷声,似饿狼捕食,要吞噬掉这人间的一切。
清明惊恐地坐起身,骤然落下的闪电照亮她的半边脸,亦照亮了她沉寂无光的眼眸,望之如坠深渊。
她手里还握着一块碎瓷片,鲜血从指缝中缓缓滴落,染污了她素白的衣裙。
瓷片尖端对准了离云所在的方向,清明声音嘶哑,“别过来!”
离云吃痛,捂着手一脸不可置信。这个素来柔弱犹如琉璃般的人,竟出手伤了她。
“姑娘……”
清明连连后退,身子碾过一地的碎片,霎时鲜血直流。
离云上前一步,想要夺过清明的碎片,却惹来清明激烈的反抗:“别碰我!走开!”
离云怕她伤了自己,耐心劝道:“姑娘这又是何苦,快把东西放下,让奴婢替你包扎伤口。”
“我不要!你究竟是谁?这是哪里?我不要在这里!”清明情绪激动,已然听不进去任何话。
“姑娘这是怎么了?奴婢是离云呀!姑娘不认得奴婢了么?”
“不!你在骗我!”清明脑中闪过一道惊雷,“我不是什么姑娘,你和秦嬷嬷都在骗我!”她吼道,如牢笼中的小兽发出绝望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