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慕槐也回敬一筷子:“你也多吃点,背伤好的快。”
王二麻又往她碗里加一筷子:“不不不,还是你多吃点,我是你大哥,得罩着你。”
盛慕槐回敬:“别客气呀,你要唱花脸可得长点身板,快吃快吃。”
先吃馒头就酱菜的凌胜楼:……
内心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还想趁他们说话的时候多夹几筷子。
吃到一半,老孟说:“兰兰,你不是想排《勘玉钏》,但是最后那段西皮流水总是拿不准,现在盛老师也在桌上,你抓紧机会问他啊。”
盛春对于笑兰的帮助有多大是不用说了。只是现在《四郎探母》排完了,于笑兰年轻脸皮薄,知道盛春并不想加入凤山京剧团,就不好意思去问盛春问题,孟东辉便主动在饭桌上提起,俗话说吃人嘴软,料盛春也不好意思不说。
“这……”于笑兰忐忑地朝盛春看去,只见他将一口馒头送到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就像是没有听到老孟的问题一样。
于笑兰又不敢贸然开口了。
笑兰姐一直对自己很好,看到她这么为难的模样,盛慕槐就想帮她解围。她放下筷子,一脸天真地说:“笑兰姐,我也一直想学唱戏。《勘玉钏》是出什么戏啊?要不你把那段什么流水西瓜皮唱一遍,我也跟着你学一遍好不好?”
盛慕槐的话把很多人都逗笑了,王二麻更是把筷子都给丢在桌上了,给盛慕槐竖起根大拇指:“流水西瓜皮,你真牛。”
趁着盛慕槐的话头,于学鹏说:“既然槐槐一直喜欢咱们京剧,笑兰就唱段给她听。”
父亲的话让于笑兰吃了一颗定心丸,她站起身笑说:“那我就献丑了。”
她的手掌轻轻在桌上打拍子,定了定神后唱道:
“替兄赎罪风节凛,我嫁你原非只为情。
你既再三不应允,奴家何必苦用心?
公堂交拜如梦境,我命似鸿毛一样轻。
三尺白绫寻自尽,人命官司打不清。
你今后悔迷梦醒,奴愿共白头就无话云。”
于笑兰的嗓子真得很好,经过盛春的调理后,换气不匀的问题也解决了,这段唱得当真是酣畅淋漓,老孟叫了一声好,带头鼓起掌来。
“槐槐槐槐,你说过你也要唱的!快站起来!”王二麻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劲地拱盛慕槐的手臂。
剧团里别的人便也看向盛慕槐,他们也想知道盛春的这个小孙女究竟能唱出什么样的效果来。当然了,京剧可不比普通唱歌,这旋律要一次能听下来已经很难了,更何况还有这文绉绉的唱词,大人听一遍都记不清两句,更别说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了。
所以大家实在也没指望盛慕槐能唱出一朵花儿来,已经准备在她唱完两句后就给她鼓掌了。
盛慕槐也不怯场,扶着桌子单腿起立。《勘玉钏》是戏迷耳熟能详的经典剧目,结尾这段唱腔和唱词她前世已不知听过多少遍了。这些天她日日夜夜地观摩着大师们在最好的年华里留下的经典录像,也很想自己唱一段。
她站起来,也将那段流水唱了一遍。
不得不说,这个小女孩有一把天生的好嗓子,轻轻松松地就唱了上去。声音不仅不会尖锐刺耳,反而甜润可爱,因年纪小又有一股娇憨之感。
嗓子好也就罢了,这只能算老天爷赏饭吃。最令所有人惊讶的是,这么一大段唱下来,盛慕槐竟然一个板都没有错,一个音都没有错,一个字都没有错。她竟然记下了所有的唱腔和唱词,分明白了所有的尖团和平上去入。不仅如此,在唱的时候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格外灵活,蕴含着情感,似乎不是只在演唱,还在扮演人物。
即使是盛春有意教过,这小女孩也是个天才。
王二麻疯了一样的猛烈鼓掌,连凌胜楼的眼睛里也装满了惊讶,他叫了一声好,也为盛慕槐鼓掌。
薛山,团里一个年纪有50的二路老生赵文义,还有丁学鹏互看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惊艳。这可真是个好苗子,她学戏那么容易,如果能吸收进剧团里,那可该多么好啊。
凤山京剧团经历了风风雨雨,1976年于学鹏在重组班子时,当年戏班里许多的老人早就不知流落到何方了,而现在会传统戏的年轻人根本就是凤毛麟角,就是会,谁愿意抛弃铁饭碗进入一个行当都不大齐全的私人戏班?
凤山京剧团的人很少,到了一出戏都找不到龙套的地步。
之前那出《四郎探母》就向镇上的老剧场借了不少工作人员当龙套,以后下乡演出,也只能削减人员。如果盛慕槐能加入凤山,再培养两年,那么小个孩子就能唱戏,肯定能吸引许多观众……于学鹏心思活跃起来。
“班主,咱们戏班不是一直缺旦角儿吗?我敢给你担保,这孩子的扮相也绝不差!”老孟兴奋地碰了下于学鹏。
可这里面最惊讶的是盛春,因为他知道,自己平常压根就没教过盛慕槐,甚至是有意避开京剧。
那么就是说,盛慕槐真的是第一次听《勘玉钏》就能整段唱出来。别人不知道,他却能听出来,盛慕槐的嗓音虽然还很稚嫩,却天然地有辛派的味儿。如果从现在开始练功……
不,不行。盛春的眼神猛地清醒过来,他开口:“不是让我指导笑兰吗?她这段唱得是有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