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下了楼,成天壁看了看温度计,果然回温了,现在气温是十七度,最冷的时候,恐怕降到了零下。
丛夏道:“咱们找个地方坐一下,给你找点东西吃吧,别饿着了。我刚才吃了那么多肉,一点都不饿,你饿得可真快。”
成天壁确实已经饿得快受不了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饿,但他没表现出来,因为他听到了周围一些嘈杂的声音,他需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进食。
俩人走出小区,发现路面上的行人明显多了起来,现在是下午五点多,离格尔木的那场地震,刚好过去了一天,而这个从前的文明社会已经乱了套。就在他们睡过去的几个小时内,街道两旁的杂货店、小超市、水果摊全都一片狼藉,路过的时候还能看见里面腐烂的食物和被洗劫的货架,俩人进去想碰碰运气,结果只找到了两瓶水。
从街道的另一边一前一后地冲过来两辆汽车,后车似乎是在追赶前车,两车画着龙前进,成天壁赶紧把丛夏拽到了一旁。
只见前车猛地撞到了路边的垃圾桶,熄了火,后车上下来三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上去就对着车门又踹又砸,把车门打开后,从里面拖出来几箱密封的饼干罐。前车的人也冲了下来,有男有女,两伙人就为了那几罐饼干当街打了起来。
丛夏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心里充满了悲凉。
短短一天的时间,大部分没有真空加冷冻储藏的东西都已经变质了,眼下食物就是所有人面临的最大危机。从路上被打砸的商店,到为了几罐饼干火拼的人,丛夏意识到,他想给成天壁找点吃的的想法,多么天真。现在已经找不到食物了,大部分人已经开始抢了。他拽了拽成天壁:“咱们赶紧走吧。”他们背包里还有一些食物,万一这些人打完了看上他们怎么办。
成天壁看着那几罐饼干,眼神暗了几分。
丛夏催促道:“走啊,咱们找个隐蔽的地方再吃东西。”说这话的时候,他把音量压到了极低,生怕别人听见。
成天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军装,这才把目光收了回来,跟着丛夏走了。
俩人走过两条街,找到一个被洗劫了的小超市,躲了进去。超市里的货物铺散了一地,看上去杂乱不堪,丛夏一边往里走,一边注意着脚下,奢望能捡到一些还能吃的东西。尽管他现在不饿,可是想到成天壁饿着肚子,他就非常着急,他心里已经把成天壁当成了同伴,甚至因为胆怯,他对成天壁有一种依赖,他知道自己想要到北京投奔二叔,就必须跟着成天壁,这样才有一线生机。
俩人选了一个干净的角落坐下,丛夏屁股还没坐稳,只听吱的一声尖叫,一个人脑袋大的老鼠从他腿上跳了过去,丛夏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成天壁身边靠。成天壁快速抽出军刀,朝那老鼠扎了过去,可惜那老鼠非常灵活,一下子就没了影子。成天壁收回刀,一副颇为可惜的样子。
丛夏脸上冒出冷汗:“咱们也没饿到要吃老鼠的份儿上吧。”
“现在还没到,三天之后你看看吧。”
丛夏打了个哆嗦,不敢想象有一天他们要抢着吃老鼠的场面。
他把那些涨袋了的食物拿出来,还不死心地撕开袋子,结果扑鼻一股腐臭的味道,差点把他熏晕过去。成天壁把那些坏了的都扔了,挑了一袋完好的腊肉,撕开后,狠狠咬了一口,看上去真的饿坏了。
丛夏找了瓶水,拧开盖子后递给他:“你别吃太快,而且这个很咸的。”
成天壁喝了口水,继续撕咬腊肉。那腊肉确实又咸,味道又重,但此时也没得挑了,他感觉自己的胃像一个无底洞,急需补充食物,他饿得都开始心慌了,完全不像几小时前刚吃过饭的,反而像饿了三天的。丛夏也意识到了这反常的情况:“你这么饿会不会跟你的进化有关?”
成天壁道:“一定有关。”
硬是把一袋腊肉塞进了肚子里,成天壁也跟着喝了两瓶水,虽然他感觉还是饿,但他克制住了继续吃下去的欲望。
丛夏一直看着他吃东西,给他递水,完了轻声问:“你吃饱了吗?”
成天壁看了看手表:“我们耽搁太多时间了,走吧。”
“你才吃一袋,够吗?多吃点吧。”
成天壁摇头:“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赶紧去机场。”
丛夏叹了口气:“希望到了北京,能有新鲜的食物。”
成天壁没有说话,但心里也期望能尽快坐上飞机离开这里,俩人抱着对首都的新鲜食物的期待,重新上路。
丛夏掏出手机看了看:“手机没信号了,网络肯定瘫痪了,完了,这下我们跟外界失去联系了。”
成天壁道:“别管这些,尽快去机场。”
“现在主干道都被车堵住了,但是出了市里也许道路就畅通了,到时候咱们想办法弄一辆车吧。”
成天壁点点头:“先出城。”
俩人不敢再耽搁,一直朝着高速公路入口的方向走,然而这一路并不太平,他们不断地看到打砸抢烧的事情发生,有些地方还有特警和军队镇压,但是这种动乱的扩散面积越来越大,偌大的城市,官方已经应接不暇了。谁能想象就在昨天的这个时候,这个城市还井然有序,安全干净。不过一天的时间,地砖缝隙里钻出来的野草没过了人的小腿,到处都是被砸毁的橱窗、被洗劫一空的商铺。在经过一条街的时候,他们甚至看到一群个头非常大的老鼠在撕咬一个流浪汉的尸体。街上再看不到正常的行人,整个城市充斥着腐败和绝望的气味,噩梦般的世界。路上背着行李的人越来越多,看来有很多人跟他们有一样的想法,都想逃出这个城市。
他们花了两个小时从市中心走到了城市边缘,脱离主干道后,堵车现象明显好了很多,成天壁撬开一辆车的车门,就像电视上的偷车贼一样,摩擦两条打火线,带动了发动机。俩人坐上车,往机场的方向开去。这辆车的油量不多,而一路上他们所见的两个加油站,站内都空无一人,加油口已经被几十辆等待加油的汽车堵住了,并且,那些汽车无一例外已经被弃置。他们在高速路上跑了四五公里,汽车彻底没油了。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丛夏走了一天的路,疲惫不堪,他看了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高速路,分析道:“我觉得我们应该留在车里休息,天一黑,能见度太低,高速路两旁都是一人多高的野草,不知道里边藏着什么,再说,万一又突然降温呢。”
成天壁摇头道:“距离机场还有二十公里,我们顺着高速路走下去,天亮前就能到,越早到机场,我们离开的几率就越大,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可这里一点光线都没有,你听到高速路两旁草丛里传来的声音了吗?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丛夏恐惧地看着那比人还高的野草,他们就这么摸黑上路,能走多远呢?
“如果真的有什么,留在车里就安全了?”成天壁率先下了车,强硬地说,“下来。”
丛夏无奈,只能下了车。
趁着太阳还没彻底下山,俩人快步顺着笔直的高速公路往前走,偶尔有一两辆车经过,他们招手,车却不肯停下,也许车上已经满员,也许这时候人心惶惶,谁也没心思管别人。总之,他们一直走到太阳下山,经过的车辆都没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