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殿下低头一笑,半点也未嫌弃,仍旧是牵着正君的手,对刘侍君的提醒充耳不闻。
反倒是燕云度经刘侍君提醒,才有些不好意思:“殿下——”方才太过高兴,有些忘形了。
谢逸华牵着他绕小校场缓缓走动,将一众侍君丢下,顺便就“如何弄出个平整又合乎规范的校场”问题向燕云度请教。
其余侍君见状,皆识趣的退下了,唯有刘侍君眼巴巴看着,想跟又不敢跟上来,被水铭拦着,水清刺了一句:“刘侍君可还有事?”才将人驱走。
燕云度眼风里早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由就握紧了谢逸华的手:“殿下不觉得他可怜吗?”
“可怜?能在端王府享受锦衣玉食,比之各地食不果腹的百姓,边关战亡的将士们可是要幸福太多,他哪里可怜了?”谢逸华淡漠道。
“殿下……倒是心狠!”燕云度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喜欢!
谢逸华轻笑:“不心狠难道要将自己布施出去?也未见得能喂饱所有人,本王又没有舍身饲虎的想法。”
燕云度停下了脚步,百感交集看着她,见她诧异的抬抬眉毛:“怎么了?”他才收敛了情绪,在她肩上轻掸了下:“殿下肩头落灰了。”
两人走了小半圈,燕云度才道:“殿下今日在户部过的可好?”
谢逸华总结:“朝堂上罚站,户部喝茶。”如果裘新源再识趣点,给她在户部找间屋子支张榻,她大约可以睡个悠长的午觉再回来。
“没了?”
凤帝命端王去户部历练,她居然只坐着喝茶,他的神色凝重了起来:“难道是户部有官员为难殿下?”
“为难倒不曾!”谢逸华抱怨:“户部供应的点心实在是太难吃了,没吃早饭饿的本王前胸贴后背,连着吃了好几块,绿豆糕有点发硬,皮也没弄干净,红豆糕甜的发腻……回头一定要跟母皇说说,办公餐也不能这么马虎嘛。”福利不够,很容易造成工作效率低下。
燕云度:“……”
他从来不知道,当差也可以挑剔办公的点心,且对正事漠不关心。
“殿下这样不行吧?陛下会不会怪罪?”
谢逸华见他眉毛都皱了起来,显然是担心之极,倒也不好再显出玩世不恭的模样:“阿云别担心,户部水深,母皇说是让我历练,可也没想着让我去清查户部积弊,至多是想让我了解了解户部如何运作。至于卷宗帐目……你当真正的问题是一头扎进帐目里能看出来的?”
户部有专业作帐人员,各地税收帐目也定然会核算的□□无缝,若是让她仅凭着看帐就查出问题,那户部侍郎裘新源大可引咎辞职了。
燕云度从来不知道,担心一个人可以生出这么多念头,他很想帮端王,只盼着每日能看到她的笑脸。但是此刻两人手拉着手站在尚未落成的小校场,当她云淡风轻的提起户部之事,似乎那些事情对于他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他心里便不由的浮起一阵气恼。
——气恼他是男儿之身,朝廷之事竟是不能帮她半分。
可是换个角度想,如果他不是男儿身,又怎么能嫁她为夫呢?
凡事都有两面性,当年在南疆纵马驰骋的燕少帅从来也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为了儿女情长之事患得患失。
谢逸华从此之后开始了每日在朝堂与户部王府三点一线的生活,偶尔被淑贵君召进后宫说话,顺便加餐。
她对御膳厨房的御厨们做出来的菜肴点心倒是很满意,仗着淑贵君之宠,竟然还能厚着脸皮点餐,临走之时还讨要了三盘点心,由宫侍提着一直送到了户部。
淑贵君对她此种行为十分无语:“可是户部大堂没点心吃?”
端王殿下难得肯认真回答亲爹的问话:“太难吃了,儿臣在考虑改天跟裘尚书建议换个厨子。”
大烈六部官员都有轮值的时候,总不能空着肚子让她们干活,凤帝便特旨各部设立小食堂,为值守官员提供点心吃食,当然……数量有限。
端王殿下在户部历练,自是不能委屈了她,无论裘尚书实际的政治立场,她表面功夫还是做的很好,早就吩咐小厨房要为端王殿下准备喝茶的点心,专拨了一名使役侍候她。
谢逸华今日一脚踏进户部,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迎面走来的官吏们虽然向她打着打招呼,但步履匆匆,似乎身有要务。
她近来雷打不动的在户部坐堂两个时辰喝茶吃点心,有时候抱本游记来看,有时候便扯着裘尚书或者底下书吏闲磕牙打发时间,到点就下班走人,很好的贯彻了不加班这一信条。
谢逸华逮着迎面而来的户部侍郎周珏问道:“周侍郎,今日可是发生了大事?”
周珏此人生的不错,只是眼尾狭长,透着几分冷淡:“微臣还有要事,殿下若是想知道,不如去问问裘尚书?”
谢逸华碰了个不软不碍的钉子,倒也不见气恼,随意道:“哦哦,周侍郎若是有要务,那就去忙罢。”
周珏本来就瞧她整日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在户部闲晃很不顺眼,很想找机会刺刺她,没想到端王脾气倒是不错,根本不与她计较,倒是愣了一下,才匆匆而去。
才走出去三步,却听得身后端王道:“周侍郎等等——”
周珏唇边露出个冷笑,心道:果然来了!方才恐怕只是在装宽和大度,结果这下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