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无法安心,他不停地试探着。
韩世忠一直都蒙在鼓里,张俊与岳飞有宿仇,两者没有交情,秦桧注定没法知道什么。他忐忑着,整个临安的上层领导都惶恐不安,直到六七天之后,岳飞终于率领少量亲兵进入临安城。
岳飞来了。他意气消沉,或许怨愤冲天;对未来仍有所希求,或者连番的遭遇让他变得麻木,这都不重要,因为他想不到下面将要发生的事。
赵构按惯例召见了三大将,场面与从前相似,语言千篇一律。不过是&ldo;爱卿们忠勇冠世,朕以社稷之重倚重你们……&rdo;片刻之后笑容满面、口干舌燥,宣布散会,三大将各回各的宾馆下榻。夜深人静之后,另一项真正重要的工作悄悄地开始了。
当晚,直学士范同、林待聘两人分别写了三份制词,用以任命张俊、韩世忠、岳飞分别为枢密院的两位正使、一位副使。
这份诏书在第二天公布,岳飞等三人即日起至枢密院办公,他们辖区内的军政事务被同时分割,具体办法是三大将主领的宣抚司被撤销,军队番号一律改为御前诸军,由原先的二三把手,如岳家军的张宪、王贵两人,各领部下独自成军,直接向临安负责。
这是分割军队,同时进行的还有切除智囊。岳飞的幕僚们,如朱芾、李若虚被调任地方官,严禁与岳飞接触。
之后是上级制衡,任命秦桧党羽林大声任湖广总领,管理鄂州大军的钱粮,勒住岳家军的生存命脉。如果这样还不够,赵构还派去了一位岳家军的老朋友。
开除原淮北宣抚判官刘锜的军职,改任荆南(今湖北省江陵)知府。宋廷规定他&ldo;或遇缓急,旁郡之兵许之调发&rdo;。
湖北旁郡,不外乎鄂州,这是以公文授权,刘锜可以视情况夺取岳家军的军权。
如果说刘锜夺权还在可行可不行,情愿不情愿之间的话,林大声对岳家军的剥夺则是强行介入的。何谓藩镇,何谓大将,不外乎辖区内军、政、财三权独立。
这时不由分说,直接夺取了财权。
对韩世忠、岳飞来说,这个打击是突然的,却没有致命。因为他们可以申诉、可以抗议,还可以搞些小动作反对。
但是真正致命的打击瞬间到来,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同为三大将,在裁撤之列的张俊第一时间表态:&ldo;臣已到院治事,现管军马,伏望拨属御前使唤。&rdo;
张俊已经到枢密院上班了!
这让韩、岳两人何以自处,是仍然反对吗?那样首先面临的就是军方的分裂对抗,三大将内讧,前线直接动荡,两位不是为国为民的忠臣良将吗,会忍心付出这样的代价吗?
答案显而易见。韩、岳只能沉默。
哪怕被人背后捅了刀子,也要时刻坚守底线。这就是有原则的人的悲哀,总是束手缚脚,觉得处处都是花瓶瓷器,不可以打碎,于是碎的就只能是自己!
这一切都在赵构、秦桧的计划之中。等三大将都到枢密院报到上班之后,赵构再一次召见了他们。这一次他说:
&ldo;朕当初给你们一路宣抚之权,这很小。现在把国家军事首脑重地枢密院交给你们统领,这权力很大。你们要同心同德为国家服务,要团结,别分彼此,这样我们宋朝的兵力就联合在一起不可抵御了。如此一来,像金兀术之流随时都可能扫除!&rdo;
这段话,谁能挑出毛病来吗?
一路宣抚之权,与枢密院长官相比,大小的确不同。三大将变成两正使、一副使,可说总揽军队,理论上千真万确操执军队权柄。三人同在一间办公室里上班,随时沟通,的确比从前远隔千里、互相斗气强得多。那么千对万对,哪里出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