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颜珂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将我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对上胡女官笑得几乎要抽筋的脸,我勉强回了一个笑:“呃,谢、谢主隆恩?”
——接旨的时候是这样说么?
要站起来还是跪下?
可是上次接旨的时候我并没有行礼,这次是口谕,应该也不用吧?
我想,依照邝希晗的性子,即使不行礼也算不上什么。
幸而胡女官也并不在意我的僵硬之色,大概在她看来,只要尽快完成邝希晴交付的任务,早早离开便好:“陛下的赏赐和那三十位美人都在中庭候着呢,殿下可要验看验看?”
——验看?
怎么有一种贩卖人口的感觉……这联想让我心里不太舒服,神色也越发冷淡了起来。
“这个倒是不急,殿下还未用过早膳呢,”也许是看出了我的脸色不佳,颜珂立即微笑着截过了话头,“赏赐都运去库房,至于那三十位美人,就先送去揽月殿歇息吧。”
“既如此,奴婢就先告退了。”胡女官也不强求,躬身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她带来的人也跟着依次退走,只剩下满满当当的两大箱子赏赐和一群莺莺燕燕——趁着门一开一合的缝隙,我眯眼望去,竟是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殿下可千万不要被皇帝的手段所蒙蔽,”等胡女官一离开,颜珂立刻神情一肃,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这哪里是三十个美人,分明是三十个心怀鬼胎的探子!”
“珂姨说的极是。”我附和地点了点头,虽然觉得未必有她说的那么严重,但到底是对那三十个花枝招展的美人有所忌惮——匆匆一眼间,我仿佛看到那其中不仅有浓妆艳抹的男子,更有弱柳扶风的女子。
邝希晴此举又是什么意思?
是真心的赏赐,还是另一轮的试探?
若说是试探,究竟目的为何?
若说不是……莫非在她看来,邝希晗竟是个荤素不忌,来者不拒的主?
哪怕就我接触到一切,这仿佛就是事实;但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我从心底因为邝希晴这难以捉摸的举动感到不满……或许还有一丝不被信任、不被理解的失落和气恼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殿下也确实到了娶正夫的年纪——当务之急,还是要养好身体,早日诞下子嗣,延续血脉才是。”颜珂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那些揽月殿的小郎君们,偶尔去见见也无伤大雅,只是莫要再沉迷什么奇淫巧技,正正经经行人伦之礼才是。”
——听她的意思,竟是鼓励我时不时去那些侍君处坐坐么?
然而从她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教我别扭得很。
一想起那些穿红戴绿的少年,青涩的脸上流露出超越年龄的成熟,有时甚至是矫揉造作的媚态,我就觉得邝希晗的心悸之症又要发作了。
用过了早膳,因着颜珂的嘱咐,我也找不到别的事情可做,在花园里漫无目的地溜达着,不知不觉竟是走到了那些侍君们居住的揽月殿前——或许是为着姜灼所居的听雪阁就在附近的缘故吧。
“殿下可要去见见新来的美人们?”见我只是杵在原地踟蹰不前,小蝉凑近我耳边小声问道。
“本王”我私心里是不愿去面对那些少年少女们的,可转念一想,她们既然被邝希晴当作礼物送了过来,从身份上本就低人一头,若是我再表现出对她们的厌恶,那么她们在府上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这却是我不忍心见到的。
归根结底,她们也不过是皇权制度下无辜的牺牲品罢了。
“那就,去看看吧。”点了点头,默认小蝉的提议,看着一名侍从小跑着进了殿内通报,我也慢慢跟着踱了进去。
邝希晗的记忆中并没有太多关于这揽月殿的印象,可见也不常来;偌大的宫殿就像是一座精美的鸟笼,禁锢着少年们的青春韶华,也禁锢着无数人的希冀渴望——就算是这座黄金囚牢的主人,邝希晗自己,也不见得享有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