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她毫无征兆地往陈令璟身上一倾——芒种陈令璟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初芒,下意识以为她发?烧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反而还有点发凉。明明面上泛着红,额头却发?着冷汗,俨然的冰火两重天。缓了一会儿,初芒凭着昏沉沉的意识直起身子,心悸到发?颤,垂着脑袋说了句:“谢谢。”礼貌非常。又解释说:“好像是有点贫血吧,缓一会儿就好了。”这是初芒的老毛病了,从小就有点营养不良,又瘦又柴,后?来长大渐渐演化成病理性?贫血。她还?特?地去医院看过,但也?仅仅是输了血开?了些药缓解缓解,短时间内达不到根治。经过高三这一年的反复熬夜、焦虑不安、运动量不足,吃饭吃得不规律,贫血心悸是常有的事。所以,这就导致贫血成为了一个存有隐患的慢性?疾病,深深地扎进身体里。今天早上初芒起?得有点晚,便没吃早饭就去学?校了。学?校报告厅空调开?得很迟,人都坐满了,热意与闷躁怎么样都散不尽,汗味与人躁声一起?裹挟着,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那时初芒就感觉有点不太舒服了,回家的路上又在太阳底下等了很久的公交,人流量多,后?来改搭出租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家。所以还?有点中暑的无力与乏闷感。像胸腔里鼓着股气?球,气?流排不出去也?进不来,每呼吸一下都很难捱。陈令璟扶着初芒到卧室躺着,开?了空调,给她倒了杯温水缓一缓,“你家有药吗?”初芒摇摇头,这段时间贫血不适的次数少,也?很久没去过医院了,药吃完后?就没重?新买过。“那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现在下楼去买。”陈令璟火急火燎地下楼,去就近的药店买了点贫血口服液,又买了藿香正气?水,最后?索性?把板蓝根、防晕药全部都买了。他一刻都不敢停,买完药回来,直奔厨房倒水冲药,又帮初芒拢着枕头枕在床板上,让她靠着喝药。带着清凉薄荷的藿香正气?水一喝下去就立竿见影,又吹了会儿空调,初芒胸中的中暑烦闷难受疏解了点,身子向后?靠了靠。心觉一直在麻烦着陈令璟,耽误人家时间,忙道着谢说:“现在感觉好多了,真麻烦你了。”气?氛像是一秒入冬,两人的关系又变回不怎么认识时的拘谨与礼貌,虽然面上没说,但还?是能感觉到那种浅浅的疏离感。“你要不睡一会儿?”陈令璟滚滚喉结,眼波流转。他起?身把窗帘拉下来,午后?灼烈的阳光被完全隔绝在外,屋子内霎时陷入一片昏沉。他把空调温度调高了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稀薄的空气?横亘在两人之间。初芒抱着被子,缓缓地睡下去。陈令璟攥了攥手心,胸口如刀绞般无措,仿佛心上有一扇窗破了,狂风止不住地往里灌。总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升了高二,所有班级都重?新换了课表,每周五下午第一节课,一班和三班都会一起?在操场里上体育课。只要体育老师一说解散,张佑安就会从他们班的方阵出来急忙跑到球场,找陈令璟打球。那天,一班的女生集体要测八百,男生上一节课一千测过了,这堂课便直接解散,让他们自由活动。张佑安打球打到一半,忽然垫脚朝操场那边探,“八百开?始没?”陈令璟抬手盖了下张佑安外套的帽子,“打球还?分心?”说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球从张佑安身边而过,高挑的身姿轻轻一跃,手带动着朝上一抛——篮球应声入网。“我去看看绵绵跑第几哈。”张佑安懒得理他,转身往操场那边走,“给她加加油。”陈令璟嘴上说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但握在手上的球还?是顿了顿,视线不自觉往操场那边望去——另一边,体育老师一声哨下,一行人齐刷刷地往前跑,红色的跑道上映着她们无拘且潇洒的身影。然而,将?神明的放大镜拉大???,便能听到一阵起?此彼伏的谩骂声。俗话?说,跑八百一半靠恒心,另一半全靠问候祖宗十八代。李忆绵掐着腰,喘着大气?,“受不了了,我真是受不了了……爱谁跑谁跑吧……”一转头,便见旁边疾跑过去一道身影,李忆绵定睛一看,这不是开?跑前答应一起?做摆烂二人组的小姐妹嘛!李忆绵急了,“不是啊,不是说好要一起?在队尾的吗!”她渐渐被大部队甩到了末尾,没想到竟碰到了同样落在后?面的初芒。以初芒之前的性?格,即使争不了第一,也?一定会跟紧大部队,保持居中的位置,然后?到最后?一圈才冲刺。今天落在最后?,明显不太对劲。李忆绵放慢脚步,与初芒平齐,“芒芒你怎么了,是不是来那个了?”初芒头泛冷汗,脸色惨白,跑得上气?接不上下气?,脚下的路越来越扭,痛苦地捶了捶胸口,解释着:“不是,呼吸有点难受。”跑之前还?好,这一跑起?来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气?短胸闷,乏力沉重?,像是有几千万吨棉花打入胸腔,呼吸完全不顺畅。脑子越来越昏沉,耳朵里像是有许多只蜜蜂一样“嗡嗡嗡”个不停。眼睛无神涣散,视线里的景物开?始无限向四周崩塌扩散,似被切割成无数碎片,聚拢不到一块去。李忆绵惊到,上下抚摸着初芒的背,“啊,你要不——”“休息”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倏地,初芒脚部一软,势不可挡地往前一倾,随即跌落在地上。“有人摔到了!”“啊,快快快——”“这怎么回事啊?怎么跑着跑着就摔了?”一时间,在旁边路过的学?生、跑在前面的同学?、操场那头站在起?点的体育老师都纷纷往这边围聚过来,确认没有摔伤流血后?,李忆绵才架着她的肩臂,小心翼翼地送去医务室。然而,在同一时刻的篮球场这边,也?因一道鞋底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而“多脸懵逼”地炸开?了锅。陈令璟下意识摸了摸被拉伤的小腿,疼痛不堪地往地下一坐,刺痛的神经使大脑一下子如乱麻,惊起?薄薄的冷汗。“卧槽?璟神你干嘛?平地还?能摔?”“我看操场那边好像也?有人摔了,好家伙,一个体育课摔两?”“别愣着在这嘴炮了,没看见人璟神还?坐在地上啊。”就几秒,陈令璟看见初芒倒地的那一刹,大脑支配着脚步下意识想往前赶,但身体迟钝的慢了几拍,导致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推,右小腿被猛地一拉。于是,陈令璟也?被“光荣”地带到医务室里。医务室不大,医用隔断帘将?其分割成里间和外间,里面摆着两张白色的床,角落一隅的大柜子摆着各种各样的医疗用品。初芒是贫血造成的短暂昏厥,喝完药后?便就躺在医务室里休息。锅盖头知道她父母都在外地,无法到学?校来的特?殊家庭情况,所以特?地来医务室看看她的状况,确认没什么特?别大的事后?,才安抚初芒,让她好好休息,放学?后?直接回宿舍就行,不用上晚自习。初芒点点头,随着药性?迷迷糊糊中闭上眼睛睡觉。但脑子还?是生疼生疼的,像是有根筋在突突突的闹个不停,惹得人难以安然入睡。她蹙了蹙眉,不胜其烦地翻了下身,耳边突然传来一点窸窣的小声响。整个医务室里安静极了,光线经过层层叠叠的折射笼在屋内,像蒙上一层白雾。又似被困在盒子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