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繁华自然不胜言说,却难料这世间事也有兴衰更替,自祖父南荣义再到近日的庄主南荣铭,偌大的家业慢慢不似从前一般,衰退之景日渐显现。
但人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至南荣铭这一代,泱义山庄仍然是江湖义士常聚之地,或作客集会,或修身养伤,泱义山庄也来者不拒,其闹热之景倒是较当年无有分毫减弱,其山庄仍然远近闻名,普天之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子书云将马车驶近泱义山庄之时,已是傍晚。
子书云只是跟守在门口的家丁言语了一声,便驾着马车径直驶入庄内,一路直奔西域园林而去。
温度陡然下降。
车内的颜如自袖中取出一粒通体晶莹圆润的血红色药丸,给烟染服下,已避这透骨的寒气。
烟染自一路跟随颜如过来,所有听闻感受无一不让她新奇惊叹,进而转变为深深的恐惧。
时至今日,在颇多的所闻所见所感之后,其内心的情感竟然渐渐转入一种习以为常般的不屑之感,不再猎奇,不再发问,更不再偷掀车帘,亦不再扯着颜如的衣角,筛糠一般的瑟瑟发抖。
整日只是待在车内,或闭着眼睛休息,或拿出颜如命令要背的药典来背,循规蹈矩的样子,比在家中更甚。
虽然才不过短短的几日。
颜如看着烟染,涌至心头的又是一阵莫名的凄惶疲惫之感。
正在思想之间,车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激越的哨音,既而车停马止。
颜如伸出手去掀开车帘,望向端坐于马背上的子书云,入耳的便是子书云悠悠的声音,对着自己说道:“他不在山庄。”
“你说南荣铭?”颜如闻言眉头微蹙,“你不是说他中毒已深么?此时还会去什么地方?”
子书云不再答话,陷入沉思,片刻之后忽然解开了那匹白色骏马与马车之间的联系,忽地掉转马头,扬鞭策马,并向着身后的园内喊了一声:“鸣征,暂且先安排颜如姑娘住下。”
话音未落,便自园内闪出一个武者装扮的男子,一身短打小衫,绑腿束发,其面部冷峻而严肃,远远的冲着颜如欠了欠身子,向着园内做了一个手势,语调冰冷的说道:“颜如姑娘,请。”
颜如回首看了看早已远去的子书云的背影,遂领着烟染跟在那位被唤作鸣征的男子后面,进了西域园林。
西域园林本是南荣家祖上,南荣义最为偏爱的一座园林。
地处泱义山庄中心要位,乃四园之首,也是四座园林中面积最大,也是最花心思建的一座园林。
园内采集西域之景,将偌大的西域微缩于泱义山庄的一座园林之中。园内自然之景皆是按照原本西域的模样一一费心布置,单是一座“小昆仑”,为保障其能长年积雪不化,特意开山凿壁,远从真正的西域昆仑山运来千年不化的寒冰,嵌入其内。
园子中各处均由冰雪覆盖。四角均由郁寒宫囤积千年寒冰,使得园内气候竟然与西域无异。未及深入便觉阴寒之气直扑人面。多年以来,直到今日竟然郁积起一股浓重的寒毒之气,外人来此,若不加防范,三日之内必死无疑。
也正是因为如此,江湖上中毒已深之人多半欲意来此,借着阴寒之气,以毒攻毒,以保性命。
颜如和烟染被安排在园内气温稍暖的一处楼阁之内。
烟染由于近日舟车劳顿,加上又服了一颗避寒用的广寒血珠,不免整日昏昏欲睡,每日除了必要的起床活动,进食用饭,其余时间便均酣睡了过去。颜如倒是因此免去了照看的麻烦,得了不少清闲。
子书云已经去了两日了。
颜如每得空闲时,便自楼上下来,独自缓步走在西域园内。除却第一日见到的那个叫鸣征的冷面家丁以外,每日也只有侍女携了饭食来往于园中,偌大的西域园林竟然再没有遇到其他什么人。
相比当初,西域园内满是借以疗伤的江湖高手,如今这园子,未免也太清净了一些。
颜如虽然心存疑惑,却也不好相问。毕竟自己多年来不曾来此,多年前也是负气离去。
那个叫鸣征的冷面家丁,常常在夜间守在门外,立成站佣。白日里颜如若下楼去到园林中间,鸣征便远远的跟随其后,均是不问不答,沉默不语。身手行动之间,也可看出,是一位武林高手。
可是这种家丁时时跟着客人身后,以时时待命的规矩,泱义山庄本是没有的。
南荣家祖上,南荣义原是江北第一的富商巨贾,大半辈子的经商之道,加上为人性子本就豪爽,所以专有一套待人处世的方法,广结天下好友。
因此自建成泱义山庄那一日起,常常是来往人丁络绎不绝。南荣义也自然是热情周到,对待客人只要不闹事,就不加任何规矩束缚。
因此所来之人均好似回家一般自在舒心,甚而有些人常年居住于此不愿离去,南荣义热情欢迎,待其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