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兰一边往里头打量,顺势进来?了:“我有好?消息跟你说。”章家现在的情?形,整个公社都清楚,凤芝在时,尚且能说是孤儿寡母一样的存在,现在,只剩个十六七的小子,再拉扯个小的,难不难?自然?是难的,可社员们见过比这更难的,章家这两张嘴,只要饿不死,那?就不算太难。门槛上站着个南北,她见是三哥的同学马兰,放下心,嘴还?很甜:“马兰姐,你吃过晚黑饭了吗?”马兰立马笑着回答:“吃过了,你们吃了吗?”桌子上,搁着两碗没喝完的红薯饭,红薯饼子里卷着西瓜酱,半摊在那?。“你们就吃这?这不扛饿啊,吃多了还?烧心。”马兰瞟了几眼,她可真想叫章望生去她家里吃。章望生招呼她坐,自己也坐下,继续吃红薯饼饼,他很饿,饭量变大了,牙齿似乎都更有劲了,咬的咯吱响。他一点没有见女同学的不好?意思,当?着人家的面,旁若无人吃他的东西。马兰老?盯着他看,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说:“马六叔到我们家去了,跟哒哒说,推荐你当?咱们公社的会计,原来?那?会计,账总是算错,年纪也大了,马六叔那?意思是,不如叫年轻后生上,说你最合适。”“真的吗?那?太好?啦,我三哥肯定不会弄错账!”南北一听?就蹦了起来?,她乐坏了,兴冲冲往章望生身?边一靠,挤蹭着他:“三哥!”章望生很平静,他不喜欢在外人跟前流露任何?情?绪。其实这事没定,只是马老?六找了书?记,马兰她哒哒还?没松口。“我先在队里干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马兰语气有点急:“章望生,你难道就想在队里干一辈子啊?”章望生说:“不都是这么过的吗?别人能,我也能。”马兰闹不清他这话是真是假,说:“你不是一般人。”章望生笑笑:“抬举我了,我就是一般人。”马兰很坚持:“你当?然?不是,你在班里是最聪明的,成绩也最好?,就算不能进城念书?,你也应该当?个干部。”章望生不想跟她探讨这些,面对马兰,他不爱谈这些,她太热情?,健谈,整个人生龙活虎的,总是斗志昂扬,他跟她并不投缘。当?然?,也许还?有很俗气的原因,马兰并不美丽。章望生就只是礼貌地笑,他吃完饭,开始拾掇桌子,马兰察觉出章望生不大想说话,她偏偏就高看他的寡言少语,并不生气,又随便说几句,要走了。把她送到门口,章望生让她路上注意点儿,马兰立刻脆脆应了。“三哥,你怎么不跟马兰姐说几句客气话?她回家还?能在她哒哒跟前美言几句。”南北人小,什么都懂。章望生挽着袖子洗碗,听?她语气,忍不住笑了:“什么叫客气话?”南北说:“就是,就是,呃,就是好?听?的话,叫马兰姐听?着受用高兴。”“我为什么要叫她高兴?”南北望生把厨房收拾干净,让南北洗脸,洗脚。“她是很好?,我领情?,但我刚才确实没什么好?听?的话想说,那?个事,不一定能成,顺其自然?吧。”南北跟他一起洗脚,脚丫子在一个盆里,脚趾头搓来?搓去,她像大人那?样叹气:“我想叫你当?会计,就不要那?么累了,你不想吗?”“我都行。”“那?要是真让你当?会计,你去吗?”章望生冲她笑:“去。”南北又高兴起来?,她以为三哥不想呢,她又开始幻想了,也开始祈祷,白白的圆圆的小脚趾,勾着章望生的脚背:“三哥,我还?没跟你说老?师出的什么题呢,你要不要知道?”“要,我再给你出几道题考考你行不行?”南北一点不怕考,这个时候,她已经能从算术里得到许多的快乐了。进了腊月,队里又非常忙了。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先是把全年的工分核算出来,张贴到?宣传栏,叫社员们跟自家出工记录对一对。生产队一个出纳,一个总账会计。总账会计人调走了,出纳年纪大,马老六便喊来了章望生。账其实不难算,以往是三?七,如今是四?六,工值占四?,人头占六,章望生不用算盘,也能扒拉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