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沈稚轻轻抚摸着这把桃夭,想来是熟极而流的缘故,忍不住拨了两个音,柔婉不失清越的琴音缓缓从指尖泄出,让人心生雀跃。
即便忘却旧事,见到一把好琴时的欢喜却藏不住。她应该是很喜欢琴的。
刘管家道:“这琴是张派大师的手笔,两百多道工序,足足耗时五年才成,夫人喜欢便好。”
沈稚只看出这琴名贵,却不知其中这么多的讲究,足见夫君待她十足的珍视。
心中有个念头,此刻愈发坚定起来。
她先到内间取出两封书信,交给刘管家,“这封是我欲送往金陵的家书,另外这一封,是给阿公阿婆的书信,我病中调养这段时日,家中长辈定然十分挂心,劳烦管家将这两封书信交予夫君,请他替我传信。”
刘管家微微一顿,便接过书信,颔首应下。
“对了,”沈稚抿抿唇,“还要劳烦管家一件事。”
刘管家忙说不敢,“夫人尽管吩咐便是。”
沈稚看了眼箱中的话本,“夫君的生意遍布四海,我虽身在内宅,不说成为夫君的左膀右臂,一应事务却不能一无所知。只是不知,山庄附近可有书斋,我想自己去逛一逛,或者濯星阁内中可有关乎茶叶、瓷器、布料以及如何管账一类的藏书?”
她想真正学点东西,替夫君分忧,而不是整日看这些杂书消磨时间。
这回刘管家迟疑了好一会。
夫人病弱,郎君是特意吩咐过,不许夫人踏出山庄半步,若再出意外,谁也担待不起。
至于濯星阁,没有郎君点头,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轻易也不敢涉足,哪敢随意放夫人进出,若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一番思量下来,刘管家有些为难道:“夫人的病症当下还需以休养为主,看书劳心费神,于夫人恢复记忆无益。”
沈稚忙道:“我有分寸的。”
刘管家思忖片刻,“这样,容我先向郎君禀告一声,若得了郎君首肯,老奴再为夫人寻书可好?”
沈稚点点头:“那便劳烦管家了。”
两封书信很快被送到裴慎手上。
其实他想过她定会捎书送信回家,却没想到还有送往裴府的书信。
裴慎面无表情地拆开来,一行行娟秀的簪花小楷映入眼帘,笔迹虽属一人,语气却不尽相同。
寄往金陵的书信里全然是娇软贴心的小女儿情态,而送往裴府的信件用词却稳重谨慎得多,字里行间都是身为长媳的谦恭。
相同点是,两封书信都毫不吝啬对他的夸赞。
“爹娘放心,夫君待我情深过厚,倒显得我还像小孩子般,万事都需依赖他,可他也不厌其烦,无微不至。”
“夫君体贴入微,事事周全,待人以情,真意浃洽,只憾我知之晚矣。而今奔忙在外,常言不能敬奉双慈,友于兄弟,此亦我之不孝,惟愿早日康复,承欢尊亲前。”
……
阅及此,裴慎眼里渗出一丝冰凉的笑意。
她知道什么?
不过是他信口一句不受家中重视,她便想方设法为自己百般辩解,在长辈面前极尽好言,甚至给他安了个孝子贤孙的美名。
桌案烛火摇曳,桓征盯着那两封书信,心觉下一刻便要送到烛台上,被火舌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