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听了满脸是笑,道:“今儿晚了,委屈君侯随便对付一顿。明天老奴到厨下好生整治几个菜。可有想吃的?”
贺言春想了想道:“明儿就想吃碗热热的汤饼,上头浇上许多肉酱!”
胡安和方犁都笑,方犁道:“那是什么好的?早说了,刚才就给你做出来了。”胡安也道:“还吃得下么?我再去做碗汤饼来?”
贺言春摇头道:“委实吃不下了,我等着明天吃。”
胡安这才收了碗盏走了。早有仆从抬了热水来给两人沐浴。贺言春先洗,方犁守在旁边,一边给他洗头发,一边陪他说话。说着说着,就见贺言春眼皮渐渐往下垂。方犁便住了口,想着他这一路辛苦狠了,刚又吃饱饭,被热水一蒸,此时必定困倦已极,忙给他把头发冲干净了,拉起来草草擦干了,道:“快去榻上睡。”
贺言春却舍不得睡,一边眨着眼睛往榻上走,一边道:“你也随便洗洗就来,咱俩还做点别的事!”
方犁笑着应了,把他牵去榻上,给他盖了被子自去洗漱,等他洗完过来,果不其然,就见贺言春空有贼心,却无贼力,已是睡得熟了。
方犁低头凑近了,盯着贺言春的脸看着,这时才觉得,这不是梦,是他实实在在地从关外回来了,一时只觉得心里满荡荡的都是怜悯和柔情。看了许久,才吹熄了灯,抱着他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诗经、兔罝和一两首唐诗乱炖而成,大家随便看看就好,不要当真。
第一百章合家欢
因为贺言春说想吃汤饼,胡安惦记了一夜,第二天清早起来就开始和面、熬肉酱。等酱熬好了,他便去院外的小屋守着,一边等两人起身,一边和小殷聊天。两人说起这回贺部立下的大功,胡安叹息道:“当初不该让你来,没的耽搁了你!若你也跟着去了边郡,这次军功,岂不是你也有份!”
小殷倒是想得挺开,闻言忙笑道:“各人有各人的命,强求不来。况且那军功是好立的?昨儿晚上听跟着将军的那几位哥哥说,在大漠里奔袭,哪一个不是大腿上肉被马鞍磨得血淋淋的?疼得去了半条命!这还是运气顶好的,好歹全手全脚地回来了。像姚将军带的那些兵,不都把命丧在漠北了么?我不贪那功!我跟在长丞身边,虽没甚大富贵,却从不挨饿受冻,又不担惊受怕,倒也心满意足。”
胡安点头道:“你倒是个豁达孩子。如今君侯新立了功,皇上高看他一眼,就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眼红。他们也不想想,人家这功劳,都是拿命搏来的!吃过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有今日这荣耀!坐在家里的人,怎想象得到?”
小殷见胡安说得愤愤的,忙宽慰他道:“您理那些人作甚?胡爷爷,我瞧您对将军和自家人一样,将军跟您也从不见外。您老人家跟他渊源倒深!”
“可不是?”胡安想起头一回见到贺言春的情形,一时也感慨万分,道:“打小儿看着他长大的!从小时候我就说过,这孩子长大后必是个有造化的,可不被我说中了?可见我这双老眼,识人也还没糊涂……”
正说得热闹,忽听房里稀里哗啦一阵响,两人吓了一跳,小殷忙撇下胡安冲进院里,手按剑柄贴着门道:“长丞,将军!怎么了?”
屋里悄无声息,过了一小会儿,才传来贺言春的声音,道:“没事,闹着玩呢,你先出去罢!”
小殷听他声音平稳,可见是真没事,只得一边纳闷,一边朝冲进来的胡安摆摆手,两人默默退了出去,依旧关了院门,到外面候着去了。
却说屋里两人听到关门的动静,这才惊魂稍定,从被窝里伸出头来,四下里一看,就见身下床榻已然四分五裂,成了一堆碎木头,不由相顾失笑。贺言春赤精条条地爬出来,用被窝把方犁一卷,连人带被子抱到一边席上,自己则对着碎木头发愁。
原来方犁房中那间床榻,还是当初买房时,从原来的房主手中一并买下的。虽是旧的,但方犁喜欢它简洁耐看,便一直留下自用。贺言春昨夜一觉睡饱,大早上开始翻来覆去地折腾。谁想那床榻早就不甚结实,此时受不住力,喀嚓一声散了架。幸好隔着厚厚的垫褥,不曾伤着人。
方犁伏在枕上笑,就听贺言春抱怨道:“堂堂的铁市长丞,又是钦赐的大夏义商!外人说起来,都道你不知怎么有钱,谁成想家里竟穷成这样,连个床榻都破烂不堪,住不得人!”
方犁头蒙在被子里,小声反驳道:“还不是怪你力气太大!又不是打铁挖矿,只管使那蛮力作甚么?”
贺言春闻言,忙紧张兮兮爬过来,道:“怎么?我力使大了,你不舒服?”
方犁脸红红的,也不答话,只是笑。贺言春放了心,也重新躺下,和他脸对着脸道:“你个没良心的,还怪我使的力气大了?我一百多年没见你了,使点力怎么了?”
一边说,一边又朝方犁顶了几下。两人七手八脚嬉闹片刻,方犁便爬起身来,找了件衣裳披上,道:“快起来罢,一会儿洗漱了,叫胡安进房里收拾。”
贺言春赶紧道:“别让他进来!我可丢不起这脸!”
方犁又笑起来,道:“这时又怕丢脸了?早作甚么去了?”
贺言春叹气道:“罢了,你别管,一会儿我来收拾。今日我定要亲手给你做个新榻,省得往后躺在上头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