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犁这才想起自己还带了东西来,忙把包袱一一拆了,给程五胡十八齐小白等人的东西先拿出来让人送去,又把给贺言春的东西拿给他。贺言春摸着簇新的棉衣皮氅、麂皮靴子,不由得满脸是笑,抬眼看方犁道:“你在家,也日日都想着我,是不是?”
方犁故意道:“这都是胡安收拾的,我本不想来,又没人愿意我来!”
贺言春瞅着周围没人,便拉着方犁的手晃了晃,小声撒娇道:“又骗人!快说你也想我!快说!”
方犁叹口气道:“想想想!傻子!我能不想你么?我又不是块铁!”说着拿出几盒糕点,让贺言春叫人给郭将军送去。贺言春却意意思思地不肯,方犁诧异道:“不会罢?前年皇上封侯时,赏了你千金,你转手就给那些受伤的将士们分了,怎么这才来北边几天,两盒糕儿也舍不得了?”
贺言春振振有辞地道:“这跟那个能一样么?这可是你千里迢迢为我带来的!为送这个来还冻伤了脚!刚才你分给程五邱固他们几个,我就心疼得慌,老郭那粗人更不必了,他也吃不出味来!”
方犁又要笑又要叹,径直喊了齐小白进来,让他把东西给人送去。等齐小白出去了,他看贺言春满脸不高兴,又摸出一盒饴糖来,哄他道:“那糕儿是街市里买的,也就罢了。这个糖却是我和胡伯亲手做的,你尝尝?”
贺言春这才又高兴了,哟了一声,拿块糖递进嘴里,入口清甜,忙又喂了一块给方犁,道:“你都会做饴糖了?怎么这么能干!”
方犁赧然道:“我本来可以更能干一点的,不想只搅了两下锅铲,胡伯就嫌我搅得慢了,怕糊了锅,将我赶了出去。好在一回生二回熟,下次我就能估摸着自己做了。等你回去,我再做给你吃!”
贺言春点头笑道:“好!下回咱们不要胡伯帮忙!真是的,尽帮倒忙,他不晓得我就爱吃糊的!”
方犁哈哈大笑起来,两人呢呢喃喃,一顿饭吃了许久。等小兵把饭菜收走了,贺言春又陪方犁睡了会儿午觉。
他本没有午睡的习惯,只是躺在方犁身边,不觉也矇眬起来。正要睡着,忽听耳边有人轻轻喊将军,贺言春忙睁眼看,就见齐小白蹲在榻边,小声道:“附近青城传来消息,说是蛮子兵来了,郭将军让请您过去。”
贺言春忙翻身起床,回头看方犁一眼,见他还睡着,忙轻手轻脚穿好衣服鞋子,出帐去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齐小白道:“你留下,别跟我去了,就在帐外听着些动静。等长丞醒了,告诉他我去巡城,别的话别多说。”
齐小白只得应了,独自转回来,到营帐里一看,方犁也正披衣起榻。齐小白忙道:“长丞,您醒了?可要吃茶?将军却才带人巡城去了……”
方犁不答,却道:“青城那边,蛮子来了多少人马?要不要紧?”
齐小白一怔,忙道:“不打紧!多半是小股蛮子兵前来侵扰。咱们以逸待劳,回回能把他们赶出几十里地去。却是十分可厌,刚赶走了,过不久他们又来!”
方犁默然点头,齐小白递了茶给他,他接在手里喝了两口,便起身穿了鞋往外走。齐小白忙道:“长丞,将军临走时吩咐过,叫别让您出门,就在屋里呆着。外头风大,小心冻着了!”
方犁回头笑道:“我外头出个恭,也不行么?你听他的!我又不是块嫩豆腐,难道风吹吹就散了?”
齐小白只得拿了斗蓬给他披上。方犁穿了双老棉鞋,披了斗蓬缓步出帐,由齐小白引着去出了恭。出来时就听营前隐隐传来人喊马嘶,片刻后蹄声响起,渐渐朝东远去,营中又重新沉寂下来。
方犁抬头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空,就见又有雪片零星飘落下来。他看了半晌,无计可施,只得呼出一口白气,郁郁地回了营帐。就见里头坐着邱固,也不知他何时进去的。
“别瞎担心,”邱固觑着他脸色道:“蛮子们哪天不来搔扰个几回?寻常小事,不值一提。”
方犁勉强笑笑,道:“这大雪地里,他们不会把咱们的人引出去设伏罢?”
邱固道:“蛮子倒是想,也得有人中计呀。实告诉你,你家小贺精着呢,老郭也是镇边多年的一条好汉,又在江源老将军手里打磨了多年,人看着粗,实则粗中有细。他两个领兵出门,我素来放心得很!”
安慰了方犁半晌,眼见他脸色渐渐好些了,邱固才叫齐小白端进晚饭,三人坐在一处吃了。晚间方犁依旧住在贺言春的帐里,只是心事沉沉,辗转了一夜不曾睡着。好几回刚迷糊了,又被外头风声马蹄声惊醒,只得眼睁睁看着帐顶到天亮。
第二天倒晴了,太阳照在雪地上,明晃晃刺人眼。天亮后营中士兵便四下走动,方犁再睡不着,干脆从榻上坐了起来。这时忽听外头风雪声中,夹杂着马蹄声,听阵势人数不少。方犁心里立刻一紧,站起来就往外走,到营帐门前,却又停住脚,只挑了帘子朝外张望。
就见士兵列队来来去去,各自忙而不乱。片刻后,忽然营帐间出现几道身影,其中一人高高个头,披着斗蓬踏雪而来,不是贺言春是谁?就见他走了两步,停下来,朝另几人挥挥手,道:“辛苦兄弟们,都各自散了罢。回去好好歇着养精神,搞不好蛮子晚上又要来。”
那几人自行散去,贺言春这才挑开帘子进了帐,就见方犁端端正正在床榻上坐着。见他进来,脸上不由绽开笑容,道:“巡城回来了?还没吃饭罢?叫小白端饭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