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岚看见渐渐下起雨的路上,横七竖八地躺起了许多“尸体”……
终究是阻止不了了……
燕岚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右手变成了红色。
她抖着右手举在自己跟前问景枫:“你看……看见了吗?我的手……”
景枫茫然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敢情还只能自个看到不成?燕岚看着自己变红的那只手,似乎有所预感这就是任务失败后导致的结果。
戌时三刻在酒花胡同里的人,终究还是被景枫厮杀成数段……
燕岚腿软得走不动路,景枫只得抱起她一路走回王府。
中途她的身体一直在震颤,景枫以为她冷,脱了外袍裹在她身上,把她从头到脚都裹紧了,还是于事无补。细碎的雨点打在他们身上,衣袍早就湿透了。
好不容易回到王府,燕岚见鸣翠鸣柳都安然无恙在王府的垂花门处撑着伞等她,原来景枫早就将她们二人也救了回来送回王府了。
鸣翠鸣柳一见主子回来,眼眶一红,搂住主子就哭了。
“郡主……幸亏您平安归来,可吓死奴婢了……”
“郡主!郡主!没事了!不怕了……”
鸣翠发现主子浑身冰冷,一个劲地在抖颤,连忙给她搓着手往院里走。
景枫看着郡主被簇拥着离开,这时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刚才燕儿被豹子一下子摔倒在地,景枫在和他的几个手下周旋着,既要击退他们,又得控制着自己不要失手释放出那种力量,以免祸殃周围巷子里的民众,便不得不束手束脚,一时不慎没接着她,眼巴巴看着她从肩膀上滚落。
在豹子用刀尖对准她心窝往下刺之际,景枫还是用双手去握住了,大刀在鲜血淋漓中被硬生生掰碎成数段。
起先她还会嚷痛,然后嚷着嚷着,等他扑过去抱起她时,她一瞬间就又像那个夜晚一样,仿佛魂魄一瞬间被抽离般,到了他怀里只剩下躯壳。
景枫在那一刻,绝望、惧怕、愤怒、迷茫所有情绪一下子爆发了。
他想起豹子便是那跟着康王前去给燕儿喂药的人之一,俱怒之下,单手拥着燕岚的躯体,单手扬剑一挥,剑气如刀,那些正朝他扑腾过来的人便顷刻间碎成诺多块,静静地躺在了路上,雨血斑斓掺杂……
燕岚回屋后,马上让鸣翠鸣柳烧来沐浴的水,还在里头掺了许多牛乳和花瓣。她把右手整个儿浸入里头,拼命冲刷。
鸣翠见郡主把她那只洁白如玉的小手都几乎搓得通红掉皮,但她还在死命地搓。她端了香胰子过来,疑惑道:
“郡主,您当心别搓伤自己了。”
燕岚欲哭无泪,低头看这鲜红的一片,倒真像手上沾满了鲜血。她一边搓一边抬头看鸣翠道:“不行,我今天非得把这红色搓去不可!”
“好了,郡主。”鸣翠按住她,“手都快搓破皮了,能不红吗?”
燕岚从水里抖出那只红艳艳的手,凑在鸣翠跟前,绝望道:“不是那种红,鸣翠,你真的看不见吗?我手上都是血啊,血一般的颜色啊……”
鸣翠围着郡主的手左看右看,还是纳闷地摇了摇头,“郡主,我去叫小丫头给您煮安神茶去。”看来鸣翠倒把她家主子当成是受惊吓过度,出现幻觉了。
燕岚无法,停止了洗搓,只好祈求明天醒来就恢复正常。
那天夜里燕岚做噩梦了,她梦见自己制止不了景枫杀人,天下间的人全都被他一夜间杀光,于是,她通身都变成了血一样殷红的颜色。
然后像个血人一般的她被阎王押着扔下了十八层炼狱,透进烈火焚烧成灰。更凄惨的事,被烤成灰的时候,她看见她上辈子的亲娘康王妃也一同被阎王押了过来,阎王将她投进火海的时候,她娘看向她的眼神从原来的疼爱变成了后悔、悔恨到最后的巴不得没生下她。
“娘……娘……”她在梦里哭着求着她娘不要讨厌她,她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故意生下来变成了她的累赘,不是故意生下来成了她日后遭人话柄的由头,不是故意连累她下地狱的……
燕岚醒来的时候,发现鸣翠鸣柳都守在她枕边,喊了她好久,想把她喊醒。景枫因为不方便进来,在外间站着守了整整一天一夜。
“郡主!您终于醒过来了……”鸣翠鸣柳泪眼婆娑惊喜地握住了她的手,一屋的小丫头都忙坏了,这时见郡主醒来,终于有了些笑容。
“奴婢去告诉景指挥使,他已经整整一天不吃不喝在外头守了好久了。”鸣柳拔腿向往外间去。
燕岚连忙问:“我睡了多久了?”
鸣翠揉揉红肿的眼睛道:“回郡主,现在已经是您那天回府的第三天早上了,昨天奴婢们见您一直没喊我们伺候梳洗,就觉得奇怪,之后想将您喊醒,您却一直在梦里醒不来。”
“喔……”燕岚恍惚地点了下头。
“景指挥使呢?他在外头吗?”燕岚突然坐起问,未等鸣翠回话,燕岚就已经套好了绣鞋,扶着床柱颤巍巍地走了出去。
景枫见鸣柳刚刚出来跟他说明郡主已醒,他的眉头皱得还没揉开呢,就看见小郡主披着衣袍走得一抖一颤地走出来,他连忙拂动衣袍迎了上去。
“郡主……”景枫见他的燕儿双眸无神,睡了一天两夜似乎更憔悴了的样子,手心攥得紧紧的,胸口疼痛得几乎提不上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