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溪深吸一口气,慢慢回头,浓如乌云的发间的金凤钗,细密金丝的璎珞垂在没有血色的的颊畔,竟波澜不兴。
她轻声道:&ldo;去,把墨国夫人招进宫来。&rdo;
宫中的传命官到了墨府,香墨再穿衣出府时,已是四更过半。东都早就宵禁,天街上万籁俱静,连风穿过长街的声音也没有,如死了一般。一行人急急走着,又遇到巡街的侍卫纠缠了一阵,方才放行。转过几条街道,蓦然传来鼓乐之声,伴着一阵女子染了倦意却仍浓稠似蜜的嬉笑。香墨撩开帘子望去,街头高高起了一座楼,暗夜里盏盏明灯,艳橙魏紫绚丽夺目,带来阵阵香气。此时极目望去,在这禁宵以后的夜晚,人间芳菲艳尽,琼楼玉宇一般。
经过时候,她看见楼间写了&ldo;万花楼&rdo;的匾额上,有浓妆女子醉眼朦胧,斜倚阑干,长袖委下,仿佛一株花已经开得半凋,一派靡倦风情。
她放下帘子,便想:&ldo;我与她,殊途同归,总是一样的。&rdo;
待走到宫门时,皇宫早已经落匙,又纠缠了一阵,才能进入。
入宫之后马车就走得极慢,好容易到了永平门,早有软轿候在那里,一名内侍掀了轿帘,躬身道:&ldo;奴才侍候夫人上轿。&rdo;
香墨坐到轿内,内侍刚要放下帘子,就听到她轻声道:&ldo;看着怪眼生的,你是哪里当差的?&rdo;
内侍仍是躬着腰,用极低的声音说:&ldo;奴才是坤泰宫当差的,主子叫奴才转告夫人,都安排妥了,请夫人不需挂心。&rdo;
香墨冷冷一笑:&ldo;我有什么可挂心的?&rdo;
内侍不再出声,放下了轿帘。
来到钦勤殿外时,就见一众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宫婢们,因被绑了嘴,无法叫出声,簇簇灯火下不停留下的冷汗。进殿的那一瞬间,香墨似无意地朝他们扫了一眼,便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走了进去。
殿内李太后和杜子溪依序而坐,烛光本就十分明亮,此时流在澄亮的金砖上,就有如水银,倾泻满地。
而李芙就跪在这一片水银之中。
不待香墨福身行礼,就杜子溪扬手止住,落座在了一旁。
&ldo;芙嫔,你可知罪?&rdo;
因久病杜子溪此时声音虽严厉,但中气不足。寂静的几乎连呼吸都不闻的殿宇,最后一个失了气力的&ldo;罪&rdo;字拖沓,却显得尤其意味深长。
李芙叩首下去,再抬头,看见杜子溪凛然无波的面容,便道:&ldo;不是臣妾,臣妾万万不敢对陛下下毒,并且也没有理由下毒!&rdo;
主位上的李太后此时刚要开口,就被杜子溪淡淡一笑接过:&ldo;谁都知道,依兰不是毒,而是催情禁药。你年轻事浅借此禁药邀宠,此其罪一。陛下的身体向来受不了依兰的药性,你糊涂之下差点害了陛下的性命,此其罪二。我问你,你可知罪?&rdo;
&ldo;皇后娘娘明察,不是臣妾!&rdo;
李芙身上湘色的绫袄,苏绣的花卉针脚精巧,色泽鲜明,想是为了今夜特地准备,而今则被泪一点一点模糊成一团。
她望住李太后,哀哀道:&ldo;姑妈,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只是带了一坛女儿红,我从来没听过什么依兰,更是连见都没见过!&rdo;
杜子溪仍是抢先接过话去:&ldo;刚审问过你庆芳宫的一众奴婢,都说你那坛女儿红从始到终只经了你一人的手,你还有何话说?&rdo;
&ldo;我根本不知道什么依兰……依兰……依兰!&rdo;李芙浑身发颤,连话都说不完整,连连重复着&ldo;依兰&rdo;二字,蓦的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满面希翼惊喜的道:&ldo;是墨国夫人,是她害我!今天晌午,我亲眼看了她捧了一盆依兰的去坤泰宫的,是她,一定是她!皇后娘娘您也看见了,不是吗?&rdo;
杜子溪没有说话,眸中寒光一闪,旋即淡淡望向香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