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将编钟向地上掷去。
金石碰撞的声音传开。
命妇们吓了一大跳,立时悄无声息。
谁都知道一年大半时间都在病中的皇后,为人阴郁喜怒无常。
果然,就听杜子溪冷冷笑道:&ldo;不过是断了几口编钟,补上不就得了,哪里用得了生祭这么大的阵仗?&rdo;
李太后并没料到会遭到当面的顶撞,一时气的变了颜色,转念间却并不再与杜子溪纠缠,对李嬷嬷喝道:&ldo;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送她上路!&rdo;
杜子溪上前一步,伸手拨开面前赤金珠幌,露出消瘦秀丽的面容,也喝道:&ldo;我看谁敢动?!&rdo;
李太后再顾不得天家的仪态,尖细眉梢高高向上挑起,如同的她的声音,现出锐烈的锋芒:&ldo;灌下去!&rdo;
李嬷嬷不敢迟疑,举着碗就往香墨的口中灌去。
内侍施力压住香墨,让她无法挣扎。香墨不由闭上了眼,死死咬住着唇。
冰冷的白瓷在唇际越陷越深,牙关咬得太紧,迸出的血珠子已经自碗沿缓缓流了下来。
杜子溪眼中冷到了极处的光一闪而过,亦扬声呼道:&ldo;来人!&rdo;
祭坛之前的皇陵四周,植有数百株松柏,朔风中枝杈上夜栖的鸦突地被铿锵轰鸣,动人心魄的甲胄声惊起,乌密的振翅的黑影霎时涂在殿脊之上,连唯一的星子之光也遮蔽了。
李太后自祭坛往下看去,数十名甲胄涂金的兵士团团将李嬷嬷等人围住,静夜里,手皆以按在各自的玄钢刀柄上,只等着杜子溪一声令下,预备着出刀染血。
鸦声阵阵之后,四处都是可怕的沉寂,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见,命妇们更是面面相觑。
看着被吓白了脸的李嬷嬷等人不由自主的放开了香墨,李太后抽搐着唇角,喝道:&ldo;皇后!&rdo;
杜子溪一手拢着面前的珠幌,依旧是静静的模样:&ldo;母后忘记了,这次驻夜警跸本是我杜氏族人。&rdo;
&ldo;很好!很好!!很好!!!&rdo;李太后怒极,一连说了三个&ldo;很好&rdo;之后反而笑了,抬手指着祭坛下没了内侍支撑趴伏在地的香墨,纹金绣凤衣摆裙裾俱都瑟瑟轻颤:&ldo;我问你,你是护定她了?护定这个抢了你丈夫的贱妇?!&rdo;
杜子溪眉梢一挑:&ldo;护定了又如何?&rdo;
李太后将指着香墨的手,缓缓移向杜子溪。
官家名门贵妇,举止坐卧皆有规范,往往只要不经意做错一个手势,就会被传为笑柄。可今夜。这已不知是李太后的第几次失态。她却顾不得许多,往日里了冰封压抑的眼睛的骤地燃起可怕的光热,摧枯拉朽焚烧着眼前的一切。
&ldo;那我告诉你,我是杀定了她,今日杀不了明日杀,明日杀不了后日杀。我不信你和你身后的杜氏能一生一世护着她!&rdo;
相对于李太后失去了冷静的声音,杜子溪的声音却沉了下去,仿佛是有些疲倦,连尊称都忘记了:&ldo;那子溪就和你来个一生一世之约又如何?&rdo;
李太后定定看着杜子溪,半晌之后阴暗的脸色骤然敛去,又恢复了平静:&ldo;来人!此次谒陵主办文安侯损毁祭祖之物,廷杖五十,以示惩戒。&rdo;
五十廷杖可轻可重,端得看施仗之人的力度。而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佟子理怕是活不过今夜。
李太后拂袖而去,众家命妇也识得颜色的迅速退了下去。一直一手拢着赤金珠幌的杜子溪,这才放下手,任由赤金重新遮住大半面容。然后,在女官的搀扶下走下祭坛。
衣乱发散的香墨勉励抬起头,低声道:&ldo;多谢皇后娘娘救命之恩。&rdo;
杜子溪缓步行至一直伏在地的香墨身前,脚步未有丝毫停顿,自她身边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