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瑞愣了一愣,随即想起,传言中的陈宫地下本就是一座九曲十弯的迷宫。便不再说什么,上前挪开棺椁。
沉重的水晶棺并不好挪动,恶臭更是扑鼻,好似扼住人的喉舌般。唯有迤逦。
香墨侧开了脸。
削铁如泥的宝剑翘起地上砖,一个地道出现在他们面前。水银浮华潋艳的银光中,一缕风回旋吹进来,扑在人身上发寒,
沿着阶梯走下去,香墨跟在陈瑞身后,没有回头。
地道里没有灯光,陈瑞拿出火石磕了几下,不过是一点微光。
香墨垂下头,长发几乎遮蔽面孔,也遮住凝出她一个温柔的微笑。
&ldo;这密道,还是他活着时,告诉我的。&rdo;
暗黄泛起橙红的光晕,朦胧里勾勒出他两人身影,如水妖鬼魅,他是谁,已不言而喻。陈瑞没有回头,继续摸索着沿着小路慢慢前行。
指下的青石,似只是薄薄的一层,跳动在手指间的水声,或如怒涛,或如轻弦。
&ldo;他总是那么聪明,事事料到。&rdo;
她每迈上一个石阶,便说一句。
&ldo;他以为我不知道,是他用毒害死了我的妹妹,然后逼我返回东都?&rdo;
&ldo;他以为我不知道,初时对我的一切,不过是虚情假意?因为我的身份,你的侍妾,他若霸占了,你那样心性的人必定不会善罢干休。于是,就偏偏选中了我。&rdo;
&ldo;他是见过的最聪明的人,只是生不逢时。&rdo;
&ldo;继位时,李杜党争已经恶化陈国的官场,他无力阻止。但他真的很聪明,便是把封旭放在他那时那日的位置,也必定不及他。&rdo;
&ldo;李杜党争,他无法掌握实权,便把他们的争斗挑的更激烈。开始让杜子溪来,杜子溪不成又找到燕脂……却没想到燕脂只是个痴情的傻子……于是,他又找到了我。&rdo;
漫长玉湖地道中,摸索着青石的墙一步一步缓慢的向上爬。脚步一声一声,和着她越来越快的声音。
&ldo;他把我作为磨心,让李杜两族刀刀见血,他示意杜子溪现在不能有孩子,于是杜子溪就紧着我的手,除掉一个又一个的骨肉,一个又一个……&rdo;
&ldo;杜子溪又何尝不也是一个痴情的傻子?&rdo;
&ldo;上元夜,月上柳梢头。他许愿,望我快乐无忧;我愿他一生平安。&rdo;
&ldo;那时那刻,我们未必不是真心,只是再真心的话,站在戏台上,也不过就是荒腔走板的唱词!&rdo;
仿佛一生也走不完的漫长距离,却在石门推开时,陡的豁然明亮。
昏朦朦的日色里,郊外的天空仍旧下着雨。香墨的瞳孔在久违的日色下,紧紧收缩。
走入雨水中,雨如海潮自面颊上擦过,顺沿着已经熬干的尖利弧度慢慢滴了下来。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一切全都吸进体内一样,脸几乎是惨不忍睹,陈瑞不忍凝视,将她揽在怀中。
从东都路往平洲的路上,陈瑞知道,香墨很少睡得稳妥,多半的日子,只能无眠而过。
重见天日后,仿佛变成就是一具尸骸。
到平洲后,他将一路几次更换的车夫,数次遣走自己的心腹,沿路迂回,最终他们两人出了城。
一路飞快马车陡地停了,吓了香墨一跳,挑起了帘幕,前面叉开两条的官道。
她认得,左边往漠北,右边往陆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