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年男人推开大门,还没进堂屋就喊:“琪琪妈,给我倒碗凉茶!”
女人听见声音从卧室走出来,没好气地问:“从晌午头喝到这,又喝了多少酒?”
“不喝不行啊,村西头石塘(即采石场)的吴老板请乡长吃饭哩,呕——”
女人赶紧把大碗凉茶端过来:“喝点茶压压,一天到晚干工作,不是这个老板就是那个领导!你倒是能挣钱呀?天天喝得跟狗熊似的,也没见能给我拿多少钱回来!”
“呕——你个老娘们,懂个屁,吴老板早跟我说了,石塘给我两成股,你等着数钱就行了,”男人还特意压低声音说道,随后他问:“闺女呢?”
“早晨跟她小姨一块进城买衣服,这刚回来又跟同学一块出去了……调班那个事儿,能行了不?”
“咱表弟是年级主任,上午刚跟我打电话说办完了……我早就跟你说能行,一天净瞎操心……”
“可太好了!”女人心里终于放下一块石头,又说道:“老顾家和老李家那俩孩子,可进不了尖子班,还是咱琪琪将来有出息。”
男人吐出一口酒气,胃里不那么翻滚了,有些得意地说仰倒在沙发上说:“这回可是费老牛鼻子劲把琪琪硬塞进尖子班的,他们跟咱能比吗?琪琪明日(鲁南话以后、未来的意思)怎着也得考个山大吧,找对象那都得找个名牌大学的大学生,你有点数哈我跟你说……”
“行行行,恁闺女还了不得了?”
“那肯定了不得,那是我闺女……”
别人家长里短中的的李锐,长大以后真的没有什么出息,一直到他36岁这一年,还是个光棍,积蓄只够在城里付个小公寓的首付,月月还房贷。
李锐作为山村里出来的孩子,没有背景没有家底,大学毕业后也找不到什么正经工作,留在城里给小公司干过运营,见过各种鸡飞狗跳的内卷,一步一个脚印地从木讷少年变成油滑中年男,后来自营电商几年,长期的运营工作经历,需要熬夜看数据,再加上长年光棍的生涯,在一些狐朋狗友的影响下经常进出足浴会所,他年纪轻轻就肾虚,身体早早垮掉了,特别是后来电商环境整体变差,自己的店铺销售额下滑严重,李锐愁得头发一绺一绺地掉。
有一次过年期间偶然帮老乡修房子,得来一本无名谱子,自学了上面的呼吸锻炼法门和拳势,深度亚健康的他才摆脱了三高、脂肪肝、肾虚等等一身的毛病,每天气色红润、精力旺盛,自我感觉正在朝着小鲜肉大步迈进,连快半秃的发际线都不再掉头发了,今年脱单有望,相亲的时候也有底气了。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这个身体素质最后还是栽了,高烧41度,烧了三天,翳。
此时李锐正一脸懵逼地坐在床上,我不是扬了,发烧来着?一开始只是觉得很冷,后来41度高烧三天了,人有些烧迷糊了
李锐想起刚才的经历,那似乎是个光影斑驳的通道,自己被一股力量推送着,不紧不慢地飘荡了许久,耳边如同有很多人喃喃低语,他想睁大眼睛去打量周围的环境,但眼皮似乎非常沉重,忽然猛地一坠,浑身一个激灵,李锐从床上撑着坐了起来,鼻子闻着很熟悉的味道,眼前是老家的床铺,感觉有些闷热,身上盖着泛黄的被单子,头顶上挂着的小风扇嗡嗡的转着,窗外还传来院子里压水井吱呀吱呀的动静,我妈大早上的又开始压水了?
大黑狗听到动静从屋外蹿进来,围着床头打转转,讨好地舔他的手,李锐下意识摸了摸狗头,自言自语:“我怎么在老家,不是在泉城阳光国际的公寓里的吗?”忽然屁股下面有点硌得慌,压了个什么东西,掏出来一看,是那一本琢磨了一年的无名拳谱,线装的羊皮书本非常老旧,还是繁体字,像是手抄本的样子。
正在愣神,听到院子里母亲王彩云喊:“李锐!你个懒蛋!快起来,恁(鲁南话你们或者你的)同学琪琪来了!”
李锐只感觉到屋顶瓦片都被震得嗡嗡响了,后山村的农村妇女都这样,喊话像放炮仗,隔着两条街也能听见,碰见两家妇女互相骂街,半个村子的人都能端着饭碗出门去看二行(鲁南话瞧热闹),他赶紧从床头拿起裤子套上,又套上个两根筋白背心,趿着拖鞋往屋门口迎去。
由于时间紧迫李锐没有注意到自己瘦削的身体和老旧的衣服款式,也忘了老家的大黑狗在他30岁那年就老死了,如果想起来这个事估计刚才在床上就吓掉魂了,现在只是在心里嘀咕:琪琪哦,村长他闺女王琪,她不是早都结婚好几年了吗?大热天的到我家干啥。。。那年和大龙去看她的婚礼,大龙还哭得鼻涕洌涎一脸,真特么丢人
李锐三步两步走到屋门口,第一眼就看到王琪站在那里,但并不像她结婚那年那般明艳,而是扎着马尾辫,她穿着短裤和凉鞋,露着白生生的小腿和膝盖往上一小截,紧身的t恤穿着,胸脯鼓鼓地,青葱稚嫩里倒有些小小的性感。
王琪旁边还站着个人,剃着土里土气平头的顾大龙,盯着雪白的腿都快掉哈喇子了,还瓮声瓮气地说:“琪琪,你别怕,他家这大黑狗可通人性了,不咬人。”
王琪168的身高有点让顾大龙自惭形秽,女孩发育比较早,他眼都看直了,死活挪不开,王琪被顾大龙盯得脸上发烫,又被大黑吓得一动不敢动,顾大龙话说着摸了摸大黑的狗头,大黑显然对他很熟悉,亲昵地闻了闻两个人的裤腿,就屁颠屁颠地回窝里趴着了。
李锐站在屋门口,看着两个同学讷讷不知何所言,心里惊涛骇浪:他俩怎么不戴口罩?不对!大黑还没老死?不对不对,这他妈的我是见鬼了还是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