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三郎离去后,金宝带着徐大夫从偏厅来到花厅,这徐大夫的祖父是承恩侯府的老管家,后来得老承恩侯开恩一家子都被放了奴籍,故而徐家对承恩侯府很是感恩戴德,而这徐大夫自幼学医,且十分有天分,又因老管家的关系,极得承恩侯信任,府里女眷日常诊脉调理便都由他经手。
娇娘幼时起但凡有个病痛借便皆由这位徐大夫医治开方,故而与他极为熟稔。
“徐大夫,在仔细为我诊一次脉,看看我现在是否适合有孕。”娇娘轻声说道,咬重了适合二字,带有几分深意。
徐大夫是个聪明人,略一深思便知其中之意,把一方素白的娟帕覆在娇娘莹白的腕子上,这才把手搭了上去,半响后,先是回道:“侧妃自幼便精心调理身子。”顿了顿,又道:“只是夏日却素来贪凉,小人曾给您过开一方子,让人制成药香,侧妃每日燃其香便可调理体内的微寒之气,待到调理得当,便是受孕之时。”
娇娘微微一笑,略一颔首:“有劳徐大夫了。”说罢,便端起了手旁的瓷白描花盖碗。
徐大夫自知是何意,便一躬身,退了下去,由金宝一路送出了豫亲王府。
“那瑶华清露香还余下多少?”娇娘拨弄着雪腕上的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淡声问道。
同喜与同贵对视一眼,略有几分异色,却道:“还余下小半匣子,大抵够燃上小半月的。”
娇娘沉吟了片刻,红唇轻扬:“在制些吧!香柏、甘松、零陵香使人去外面采买,仔细着些,莫要惊动了旁人。”
“主子,眼下院子里的人也收拾干净了,奴婢瞧着也无需这般谨慎,那瑶华清露香还是少燃为好,毕竟早一日生下长子才是紧要的。”同喜立在娇娘身侧,弯下身,低声说道。
娇娘轻摇着头,水润的丹唇微微一掀,启语道:“不妥,如今根基未定,还是需谨慎,至于这王府长子,却也不是谁都有福气能生出的,按我说的去办便是了。”
同喜犹豫了一下,便称了声是,又想到三爷带来的消息,心里不免生出几分焦虑。
“主子,三爷说王妃的父亲此次进京,是要往府里送人,您觉得这话可信?”
娇娘略一沉思,便笑了起来:“有何不可信的,王妃无子,我若是王家,自然也是要送人进府的,难不成眼睁睁瞧着王妃日后抱养别人的孩子?为旁人做嫁衣?”
“那您还要用那香?”同喜微微蹙眉,这府里哪个不想早早怀有子嗣,偏生她家主子如今得王爷这般疼宠还要避开这幸事。
“我若不用,有没有那命生出来且不说,便是真得了一子,你当王妃会允我养在身边?便是爷开恩,让我抚养,只怕我也护不住他平安长大。”娇娘冷冷一笑,她的孩子自是只能她来抚养,若没有万般把握,这孩子暂且不怀也罢。
“奴婢说句越上之言,若是王氏真送人进府,那人先您之前诞下长子,王妃必然会抱养,到时候那可就是嫡长子了。”同贵轻声说道。
娇娘眸光一沉,沉默了许久,才道:“若有个靶子却也是好的。”顿了顿,瞧了一眼同贵,才道:“太子爷的身子骨不用说你们也是听说一二的,在这王府嫡子固然尊贵,可将来,呵,却不见得他受的起。”
同贵脸色微微一变,自是知晓娇娘话中别有他意。
娇娘见同贵与同喜皆变了脸色,不由笑了起来,轻声道:“想那么多作甚,真有那一日,说不得你们都离了我身边了,我总不能一直把你们几个拘在我这,到了年纪,总得放出去嫁人。”
同喜面上一红,羞道:“主子又拿奴婢们开玩笑了,奴婢可不愿意嫁人,若主子不嫌弃,一辈子伺候主子才是好的。”
娇娘轻笑一声,打趣道:“那我可不是作孽了,把你留成老姑娘,将来指不定如何怨恨我呢!”
“才不会怨恨主子呢!奴婢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配那些小厮又有何好,我如今在身边是大丫鬟,只伺候您一人,配了人,指不定要如何伺候一家子的,倒不如现在过的自在了。”同喜撇了撇嘴角,像五姨娘身边的玉青当初不也是欢欢喜喜的配了人,可不过几个月,人便憔悴下来了,哪里还有当初在五姨娘身边伺候时的娇俏爽利,说到底,还不是日子过的不顺,像她们这些得主子看重的,平日里吃食用度比外面人家的小姐也差不到哪里去,又哪里过得了卷袖羹洗的那份苦来,倒不如一直留在主子身边伺候来得好。
娇娘倒不知同喜还寸了这份心,不由一愣,问道:“你这心思是打哪来的?”
同喜双膝一屈,回道:“奴婢早就存了这份心思,主子不知,如奴婢这样近身伺候主子的,过的其实比外面那些小商户家的小姐还要来得好,奴婢又何必自讨苦吃,去伺候别人一家子,若是摊上那好说话的婆母倒也罢了,若是摊上玉青婆母那般的破落户,才真叫一个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