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肃闭了眼躺在榻上不语,眉心处一团浓雾,十分不爽,女婢看他那样子,也不敢再说什么,当下收了七七八八的药瓶退下,帐篷里瞬间静的呼吸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李肃起身给自己沏了杯茶。
长笙蜷缩在角落处那挂着长衫的木架后面,这会儿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看那王八将他刚才涂了泻药的杯子一口一口的品着,心里得意之余,却不敢笑出声来。
待李肃将一壶茶喝完,也过了小半个时辰,长笙双手趴在地上,四肢都快麻了,整个身子贴着帐篷一点点往出挪着,才膝行了一步,便听那少年一声冷喝!
“出来!”
长笙心道一声“点背”,撇了撇嘴站起身走了出来,李肃打眼一看这花花绿绿的孩子,原本就烦躁的心绪登时冒出一团火来。
“嗨,真是巧了,你也在这呢!”长笙故作云淡风轻的打了声招呼,怀里那小盒子十分突兀的从衣服里面顶了出来,两处胸口一边一个——一个里面是刚才装了蚯蚓的,一个是还没来得及放出来的火_药。
李肃绷着一张脸没说话,长笙道:“我就过来看看那帮下人给质子准备的下榻之处如何了,你别多想,我这就走。”
李肃阴着脸, “看完觉得如何?!”
长笙讪笑两声,“我看那自是忒好的,比本王子的帐篷还洋气。”
长笙摸了摸手边离得最近那颗夜明珠:“质子这么富贵,不如送我颗珠子,也不枉我过来关怀你一番。”
没等李肃开口,长笙便将珠子往自己怀里揣去,可惜夏日衣衫单薄领口略大,手刚一伸进去,右胸口处的盒子啪一声掉落在地,黑漆漆的泥渍瞬间将一片地毯溅的污脏。
李肃用鼻子想也知道这小王八蛋跑来他帐篷里面没干好事,正欲发作间,眼前花影一闪,少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个干了坏事准备开溜的孩子。
“还想跑?恩?”
“滋滋”的火星声瞬间传来,长笙心下着急,却被李肃死死拽着胳膊挪不动步子,“南蛮子你找死是不是!”
李肃哼笑一声,心道这长笙人小力气还挺大,自己一时间竟有些拉不住他,忽然猛地上前一把将那小混蛋搂进怀里,附耳上前道:“怎么,干完就溜,你们草原竟出你这种不敢认账的窝囊废么?”
他的声音轻轻的,讥笑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呵气吐在长笙耳廓上,直挠的他心痒痒。
被说窝囊废,长笙当下气笑了,“我就是再窝囊你不也被我耍的团团转么?”
一丝“噼啪”火星炸开之音响起,长笙挣扎着身子,李肃却死活不肯放手,不一会儿,浓烟顿起,长笙惊道:“还不跑你等死啊!”
李肃才反应过来,却已经来不及,怀里那小子泥鳅似的撒丫子就溜,黑雾顿时自室内蒸腾而起,随后只听“轰隆”一声大响,浓烟喷薄的瞬间,整座帐篷都被炸的四散而飞尸骨无存,登时吓得来往牧民纷纷往远处避开。
长笙才定下脚步,再一转首看到的就是满地凌乱,心下大惊之余终于多了一丝慌乱,整张小脸瞬间惨白一片。
没想到阿褚拿来的火_药威力如此巨大,倘若李肃死在里面,那那那……
长笙一时间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刚才躲在一旁的孩子们此刻纷纷跑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话,长笙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进去。
“长笙哥,那小子不会是被炸死了吧……”
阿褚的脸色比长笙还要白,裤-裆处已经湿了一片,一双眼睛目然的望着那还荡起的黑雾,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咳咳……”
猛烈的干咳自废墟处传来,长笙赶紧跑了过去,就见烟雾缭绕处,李肃一张俊脸满是漆黑,唯独一对丹凤眼可见颜色,少年满身狼狈,死死的瞪着那朝他回望的孩子,一时间没忍住姿态,猛冲了上去就要将他掐死。
还好长笙反应迅速,一看那南蛮子眼神不对,赶紧撒丫子跑路,一边跑还一边喊道:“你自己不跑你怪谁!”
话音才落,一股脑的撞进一个人怀里。
那牛鼻子一脸幸灾乐祸的盯着长笙,长胡子似是都要飞起来,当下一把捏住孩子的手腕,得意道:“打了人就想跑?小王子,这可不是贫道的徒弟能干出来的事。”
眼看着来往巡逻的武士匆匆往质子帐篷处围了过去,前方瞬间乱作一团,有围观的牧民,西汉的婢女,帐篷的奴隶,以及……黑着脸刚被顾灵均拦住问话的李肃。
“牛鼻子!”长笙心不在焉,“别以为我嘴上答应拜你为师你就能蹬鼻子上脸,这事你少管,不然我找人揍你!”
张道长好言道:“你倒是该跟你那兄长多学一二,如此野性,将来可怎么得了?”
长笙一把甩过那捏着自己手腕的糙指,暗骂一声“干你屁事”,皮笑肉不笑道:“哎,我问你,你有什么好法子能让那小子吃瘪?若是你有个一二技俩,我便从此好好尊你为师,绝不出言顶撞,如何?”
张道长一看长笙嘴角的邪笑,登时眉心突突的跳,“你不是才炸了人家的帐篷,还想怎么样?”
长笙弯腰揪了跟草叼在嘴里,顺手也给了张道长一根,示意他一起。
张道长觉着这样有失体面,却也不好拂了这小混蛋的意,学着长笙的模样将草叼在嘴里,怎么看都觉着像个江湖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