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眼看着殷卓走至她身边,笑着将她的手轻轻牵起,在他眼前越走越远。
他嘴边的埙还在吟唱,那个愿意合着他曲子的人已经走了。
苍劲古老的歌谣悠悠的从中年将军的嘴里溢了而出,像是箜篌在寂静的大殿上煽动着悲凉的思绪。
那一瞬间,将军满头的青丝瞬间雪白一片,头上束发的发带在这一刻铮然断开,被风一吹,银丝飘荡,十分悲怆。
将士们都垂着首一言不发,早已经昏死过去的殷平忽然缓缓睁开了眸子。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活着——
然而再抬头看向这一幕的时候,他喉间像是被巨石卡着,半晌发不出声音来。
晏寄道从远处的马上下来走至他身旁,说道:“你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梁国英像是没听见一般,嘴上的曲子依旧哼着。
没有人再说话,也没有人再敢抬头,晏寄道背过身子,望着这一片遍地狼烟的草原,不知在想些什么。
“咯咯”的轻响传来。
殷平靠着斩-马刀的力量艰难的从地上爬起,然而他伤的太重了,每一次才一抬腿,就再也支撑不住,狠狠的摔倒在地,周围的汉军们没有人上前去阻拦他,更没有人敢提剑将他最后一次刺死
“放开我母亲”
沙哑撕裂的声音伴随着鲜血喷了满地,‘碰’的一声,他终于在说完一句话之后又重重的倒了下去。
梁国英并没有去管他,一双眼睛无神的望向前方的土地,嘴里哼着的歌声也停止了。
忽然一阵马蹄声踏碎了此时的沉寂,战士们朝声音方向看去,一人背着把剑,墨发高束,一身软甲黑衫,背对着夕阳缓缓而来。
“终于来了啊”
晏寄道轻声出口,原本不易察觉的紧绷面容逐渐松缓了下来,他朝后退了几步,直到那人勒马走到他眼前,说道:“我在此等候将军多时了。”
被唤作将军的人,正是失踪了一个月之久的张道长。
或许,他还有个更响的名字——
南楚第一名将,张宗移。
剃去往日留着的长胡须,脱下那套装模作样的道袍,他黑色的长衫上罩着银亮的燮皮软甲,一向从不离身的桃木剑没有了外面的那层壳子,承影剑通身泛着淡蓝色的光,即便是未出鞘,也显得冷意森森。
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那副嬉皮笑脸的怂包样,张宗移原先看似瘦弱的身躯此刻高大魁梧,朝晏寄道点了点头,说道:“我来带我的学生走。”
晏寄道笑道:“将军与我说无用,我原本只是想替将军拖延一下时间,没想到到头来,却是没帮上什么忙。”
张宗移说道:“刚才梁将军企图杀我的学生之时我看到了,您是想出箭阻止的,在下会记着您的这份恩情。”
晏寄道摆了摆手,“不必,我也不过是承了匡老先生的恩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