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纹路并非信手拈来随意刻画的。
它们有规则,是经过了精密地计算才能构架出来的精妙绝伦的法阵——符文。
而灵柩上刻印的符文更是罕见,仅是能为人所见的符文种类就多达六种以上。众所周知,作用在同一事物上的符文并不是多多益善,大部分不同功用不同种类的符文都要注重配比,否则很容易出现冲撞或抵消,不仅所有符文有失效的可能,更有可能发生乱流导致对施法者本人的伤害。
然而灵柩上组成符文的魔法元素排布得非常标准,宛若一件无可挑剔的艺术品,没有赘余的重复,没有突变的断流,符文构架中的每一个细节都是独一无二,复杂却又流顺非常,更为难得的是它上面所有不同功用的符文皆融洽异常,浑然一体。
在库里斯的指尖触碰到灵柩的那一刻,刻在其上的符文乍然间泛起黄绿的光亮,柔和的光亮于细致精密的纹路中蜿蜒流动,仿佛一条条生机勃勃的小溪。
灵柩即将被打开,库里斯早已注意到了房间里其他人投向这口具灵柩上的惊慕狂热的眼神,但他并没有心情管束。毕竟他此刻的全心全意也紧紧缠绕在这口他期盼多时的灵柩上。
这具埋藏黑暗的地下逾过百年,终于重见天日的灵柩,宽长的表面上有几处刀具砍撬过的磨痕,这使它的外表显得格外沧桑。
库里斯早有预料,他把他藏匿的地点并不隐蔽,一定会有不少人打扰他的安宁。
不过在没有感应到库里斯的力量,或者没有‘钥匙’之前,附加在灵柩上的锁缚系符文不可能因蛮力而解开。
并且库里斯自信世上无人能打破他亲手刻在灵柩上的防护符文,那会让任何作用在灵柩表面的魔力都好似蚊虫叮咬,无论多么天崩地裂的力量都不会伤到里面的人一分一毫。强有力的治愈符文,从施法生效的那一天起便永不休止地孕育着生机,哪怕仅仅是接近灵柩的十步之内的人,都能感受到那源源不断蓬勃着的新生之感。
可以说,这口灵柩耗尽了制作的人曾经所有的心血。
面前的灵柩对库里斯而言,它的重要意义远不止施用了精妙无双的符文,选用了世间罕见的千年不朽的神木做灵柩木料这些简单的理由,更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在灵柩里埋藏的关于一个人一生全部情感的秘密。
库里斯戴着黑绸手套的手抚摸过烙印在灵柩正中央的燕形图腾圆磨的边缘,隐藏其中的锁文脉络乍现。
一直于鸟笼中静谧安息的血燕仿佛有所响应,骤然惊醒,它舒展开双翼,在空旷的房间上方寻觅一阵,便跳跃着落到灵柩的表面,在它的双足于灵柩上站稳后却立即化作一滩血水,流淌进图腾的凹槽里,将燕形图腾中间的空虚填满。
随即一声清脆的声响,原本严丝合缝的棺盖颤动着错开了一点边沿。
库里斯的双手撑起棺盖,他满怀期待的目光凝落进灵柩里面。
半响过后,他的脸上仍挂着明媚的笑容,然而那里面隐含的温柔的东西却凭空蒸发,徒留一张仿若精心雕琢却毫无生机的面具。
空无的灵柩内部,如一阵乍冷的风转瞬间将等待的心情吹散得一干二净。
库里斯轻轻放下棺盖,将灵柩重新严合好,就像他从未打开过。
库里斯陷入思考,他努力压制着喉咙里的犹如吞咽石子一般的生硬感觉,用尽量优雅的语调:“这东西你们打开过?”
“没有。”方才抬灵柩的人中的一个男子回答。
听到这样的回答,库里斯从他的黑绸手套的紧口里溢冒出丝丝缕缕的黑气:“你们是在禁林里面找到的?”
“是的。”那位粗心的男子仍未察觉到暗含的危机,他仍信誓旦旦地回答。
库里斯忽然冷笑一声,地面随之乍然多出一道漆黑的雷电灼烧痕迹。
库里斯手掌下的那口灵柩因有着他亲手所设的防护符文而幸免遇难,饶是如此,原本平整的灵柩表面也被震裂出一条长沟。
库里斯的身影瞬间逼近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子的眼前,一把捏住他的脖颈。
“哪来的,它究竟是哪来的?”库里斯故作往常的温和语气中莫名增添几分急切的狠意。
桑尔被眼前的剧变怔了神,那是他的手下,他连出声劝阻的勇气都脱不出口。
回答的男子第一次与传闻中的魔王挨得这样近,挤压颈部的力量绝不是常人的一只手能够做到的,自知大祸临头的男子顿时从后背蹿升一股寒意,他艰难地从长途跋涉而致的干裂的嘴唇里挤出一点呼吸,说着:“原谅我,大人。禁林多年来没人能够进去,进去了也没有人能够出来。”男子的解释中带着一丝孱弱的求饶。
“有个黑市商人,他拥有一件和大人您描述的一模一样的灵柩,并且,并且他向我们保证这具灵柩确确实实是从禁林里运出来的……所以我们就……大人,请您原谅我,原谅我。”
库里斯漠然地收紧自己手指的力度,他望着在他的手掌下脸色已开始涨紫的男子:“把那个商人找出来。”
而在一旁的其他人吓得不敢上前插手。
被‘魔王’抓在手心里的人身躯越来越佝偻,从库里斯手套里溢出的黑气很快缠绕上那不幸男子的全身,黑雾如丝似布地包裹上不断挣扎的男子。
半响,黑雾散去,一具如黑色雕塑的尸首蜷缩地如钉在墙上一般一动不动,从半开的窗里涌进来的风轻轻一吹便将整个人吹落成一地黑如焦糊的残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