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清知道,父亲是让自己求五皇子,可正是眼前这个人把自己打成了重伤,抢走了自己的未婚妻,到头来自己还要去求他,男人的尊严何在?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明珠,爬到她脚边,哀求她给自己减刑。
明珠漫不经心地走开了。她见不得别人这么可怜巴巴地哀求自己,但她也坚定地认为,徐子清这种人不值得同情。索性走开,眼不见为净。
凌宗训面如寒冰,喝令衙役将他拖走,尽早上路。于是这位郡守公子的命运便这样决定下来,再无更改。
明珠觉得,这真是自己重生以来最扬眉吐气的一天。
直到离了衙门,坐上马车,明珠还记得徐子清那愤恨不甘又混杂着哀求的眼神。
凌宗训陪她坐在车内,心头终于舒了一口气。他听说,前世就是徐子清这个未婚夫亲手杀死了明珠,这辈子总算为她报了仇,解除了婚约。他默默地把徐子清的名字在心中划掉,还剩下一个贺延雄,那也是他和明珠共同的仇人。
明珠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窗外。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竟是吓了一跳。许多日未曾出门,她发现街面上的乞丐比以前更多了,他们各个蓬头垢面、瘦骨嶙峋,甚至有的卖儿卖女,其状惨不忍睹。
明珠放下车帘,心中难过之极。凌宗训坐过来,将她的小手攥在自己的掌心里。
明珠闭上眼睛,声音极是痛心,&ldo;清江郡号称鱼米之乡,一向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怎么现在变成了这副样子?七八年前也有一次史无前例的旱灾,百姓也没像现在这么惨啊!&rdo;
&ldo;还不是徐长泽干的好事。最近两三年,他在朝廷赋税的基础上额外加收四成,百姓被盘剥太过,原本家家有余粮,现在都变得家徒四壁了。没有灾害还好,一旦遭逢这种天灾,百姓自然要流离失所。&rdo;凌宗训声音平淡,却隐含着怒意。
&ldo;有这等事?&rdo;明珠大吃一惊。
&ldo;不错。你们这等人家,他是断不敢欺上门的。大户人家在朝中多半都有些盘根错节的关系,他也不敢下手。中户以下的小民就惨了,他们也是旱灾最大的受害者。徐长泽狗胆包天,仗着自己有太子撑腰,完全不把这些小民放在眼里,据说差役征税的时候,居然还给这些小民立过收款的字据。&rdo;
&ldo;这不是把自己的罪证留下了吗?他会这么没脑子?&rdo;明珠吃惊地道。
&ldo;他当然也不愿意。但是有些村子民风剽悍,平白无故白交一笔钱,谁会甘心?衙役怕激起民变,既不敢强征,又想完成任务,这时候折中一下,设个莫须有的名目,立个收据,也算让村民们知道自己交的是什么钱。&rdo;凌宗训解释道。
&ldo;也就是说,徐长泽自己私设税目,收了钱,还给这些村民留下了字据?那我们拿到这些字据不就好办案了吗?&rdo;
&ldo;不错,延修已经在做了。他最近跑了好几个村庄,挨家挨户查访,已经收集了上千张这样的票据。正在整理,准备一起带回京城。&rdo;
&ldo;太好了。&rdo;明珠放了心,&ldo;真是难为了五皇子,堂堂天潢贵胄,为了百姓利益东奔西跑,我听说下面有些村子,条件极是艰苦,想来他也没少受罪。&rdo;
&ldo;那我呢?&rdo;凌宗训靠在侧壁上,脸上露出一个疲惫的笑,&ldo;在下最近忙着赈济灾民,也没少挨累,郡主大人不打算夸夸在下?&rdo;
&ldo;有什么好夸的?难道不是你该做的?&rdo;明珠忍住笑。
&ldo;我一个边境带兵的人,跑到这清江郡来安抚民政,是应该应分的;贺延修一个皇子,天下都是他们家的,给自己家做点事,反而是了不起的行为。郡主大人,你是不是太偏向他了?&rdo;凌宗训叫起屈来。
&ldo;好好好,侯爷也是顶顶了不起的,心系百姓,大德大善之人。&rdo;明珠笑道。
&ldo;我要记下来,癸未年六月二十三日,辰时。郡主大人第一次夸奖我。以前总是骂我流氓,登徒子,这次破天荒地夸了我,简直太有纪念意义。&rdo;凌宗训笑道。
&ldo;无聊。&rdo;明珠白了他一眼,&ldo;咱们去哪?&rdo;
&ldo;送你回家,我回粥厂。&rdo;
&ldo;粥厂?&rdo;
&ldo;对,我开了几个粥厂,专门为饥民舍粥。最近一直都在忙这件事。徐长泽盘剥的钱粮大半落入了太子囊中,太子又用来贿赂了朝廷重臣,刚好,我拿到了最大头的那份。反正不收白不收,我若拒绝,他也会用这钱拉拢别人,壮大自己的党羽。莫不如收了,让他没钱干坏事,顺便也可用来替清江郡的百姓做点好事,这本来就是他们的钱。&rdo;凌宗训道。
&ldo;你的巨额财产果然来路不正,我没说错吧?&rdo;米明珠笑道。
&ldo;郡主太小瞧在下了,皇上对边疆将士的赏赐一向大方,我又是其中的佼佼者。想知道一共有多少钱吗?&rdo;凌宗训笑道。
&ldo;多少?&rdo;明珠好奇地问。
&ldo;不如嫁给在下,亲自数一数。&rdo;凌宗训凑过来,笑道。
&ldo;一边去,少臭美。&rdo;明珠一把推开他,&ldo;你这种无赖,注定讨不到老婆,谁跟了你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rdo;
&ldo;真的?&rdo;凌宗训嬉笑道,&ldo;这事在下可得记下来。癸未年六月二十三日,辰时,郡主说在下注定讨不到老婆。不过在下以为,郡主就是那个注定要倒八辈子血霉的人。不信你就等着,时间自会印证。&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