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月佼似乎有些替严怀朗发急,纪向真便又宽慰几句。
毕竟严怀朗是忠勇伯府二公子,又是高密侯自小养在跟前的嫡亲外孙,加上他自己有功勋傍身,即便是当真在朝中遇到了什么麻烦,那也不至沦落到需要他们两个半调子江湖人帮忙的地步。
月佼并不是个莽撞的糊涂性子,细细想想纪向真这话,也觉得很有道理,便按捺下满心的困惑与担忧,一切等到二月初八点招结束之后再说。
月佼最终没有拗过纪向真的盛情,在临近黄昏时与他一道出门去城中赏灯。
临出门前纪向真嫌弃她穿得不喜庆,她便拿金粉朱砂在额间点了半朵烈焰木莲,算是添点喜色应了景。
因弦歌巷在城西,纪向真是坐自家马车来的,于是二人便乘那马车前往灯市。
元宵灯会算是新年里最后一场盛会,此时京中可谓万人空巷,一路上见到许多赶往灯市的车马与行人。
到了灯市时天色已暮,整条街上被各色花灯映得流光溢彩,人潮涌动,到处是热闹的欢声笑语,隐隐又有丝竹凤箫之声混杂其间,场面很是喜庆。
这是月佼活了两世头一回见识到中原人&ldo;过年&rdo;的氛围,好奇地跟在纪向真身后穿梭于人潮之中,渐渐也受了周遭感染,暂时忘却了心中那些烦忧之事,露出了笑脸。
纪向真倒也不亏待她,领着她一路边走边买些小零嘴吃,又买了小胖娃娃模样的花灯给她玩。
月佼笑嘻嘻拎起手中的花灯,与那小胖娃娃四目相对半晌后,乐不可支地对纪向真道:&ldo;真是奇怪的中原人,是谁想出来将灯做成这么多花样的?&rdo;
&ldo;那谁知道,反正今日在这条街上,任你想要什么模样的灯都有人做得出来,&rdo;纪向真随口笑答,又踮起脚望了望前面人头攒动的某一处,&ldo;走,去猜灯谜。&rdo;
路上人实在太多,月佼怕跟丢,便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像他身后的一条小尾巴似地任他拖着着。
纪向真玩心重,在经过多日的繁琐拘束后,此刻全然如一匹脱缰野马,一径在人群中左冲右突。
月佼无奈地仰起头笑着轻喊:&ldo;纪向真!你慢点呀……&rdo;
她这不经意地一抬头,目光无意间落在街边一间铺子的二楼上,凭栏处那个熟悉的身影让她脚下一滞。
原来严大人也会来凑这种热闹的呀。
今日的严怀朗着一袭靛青锦袍,衣摆有银线暗纹,长身秀颀,在璀璨灯火中负手凭栏立于高处,身后立了两名侍卫模样的人,十足清雅贵公子的气派。
他身侧站了一位满脸大胡子的长者,长者着黑中扬红的玄色锦袍,贵重又不失喜气,看举止似是正同他说着什么话。
许是那长者说了什么严怀朗不爱听的,他便一脸淡漠地转了头随意朝楼下人潮涌动的街市中望过来。
月佼展颜一笑,想也不想地抬起手朝他挥了挥。
许是她这个举动引起了注意,严怀朗的目光果然转了过来。
月佼笑得愈发开怀,正要开口唤他,却见他一脸漠然地将头扭了回去,像是根本没瞧见她。
笑意凝固在月佼的唇畔,有一瞬间她甚至听不到四围鼎沸的人声,耳畔一片寂静。
她呆怔在原地,看着严怀朗转身走开,进了身后那间屋子。从头到尾,仿佛她只是热闹人群中的一个陌路人。
可她很清楚,他分明就瞧见她的。
仿佛有股寒意自月佼脚底一路往上,慢慢蜿蜒进她的胸腔。须臾之后,她觉得,自己心中,仿佛下起雪来了。
真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