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亏欠
一抹光划破黑暗,嘹亮的鸡鸣宣告黎明的到来。
人声渐起。
客栈里赶早的客人已经下楼吃饭,可余生比他们更早,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就已经起床,向客栈要一些可以带的食物走。都还没准备好,只有昨天剩下的馒头,于是余生要两个冷馒头。客栈主人要先给馒头热一下,余生谢过主人的好意,带着冰冷的馒头出门去了。
鸡鸣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有半个多时辰。
早上他并不吃东西,只是喝了些水。
他用稳稳的脚步走了很久,也走了很远。
太阳当空。
一只白马领头,一群车队从余生后边出来,后来先到,到了他前面。车队中间是一辆装饰得很好的马车,应是这次的主人。帘子掀起,一个慈眉善目长者模样的人看着余生一个人踽踽独行,唤来一旁侍者,叫他去问余生要去哪里,可以载他一程。
侍者四十多岁,可岁月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多大痕迹,外表跟三十岁的人一样,一身白衣,虽然容貌不出众,可那双细细的眉毛却另有一股锋芒,让人无法忽视。
侍者走到余生身边,指向马车,很礼貌的说着老爷的善意,他的语气让人很舒服,即不会让受邀的人感到尴尬,也不会使自己的邀请显得是一种恩惠,反而透露出恰到好处的礼貌与尊敬,好似他才是那个接受好意的人。
余生的目光越过侍者,看向马车窗口上的老者,后者给以他一个善意的微笑。
余生看着侍者,用一贯客气的语气谢过他,拒绝了好意,然后请他代自己向老人道谢。
只看余生说的话,只以为是普通的客气,可正是那丝客气却是把拒绝的意思放大到让人无法忽略的地步。
侍者自然已经感受到了,他知道,无论邀请多少遍,都是无法说动眼前这个人的。于是他干脆的转身,向老者轻轻说了余生的感谢。
老者最清楚侍者的能力,既然他这样说了,那么那个年轻人肯定是不会来的了,老者轻叹一声:“让车队继续赶路吧。”
侍者上马,挥了挥手,车队继续前行,转过几个弯后,消失在天边。
太阳越来越大,余生的额头上出了汗,掬了一捧溪里的水到嘴里,初春的溪水还有些冷,一丝冰凉入腹,缓了热与渴。
他拿出早间的馒头,就着冰凉的溪水,咽了下去,然后继续上路。
不过多久,他看到刚刚经过的那队车马散落在路上,一些箭矢插在马车上,人横七竖八躺在一旁,有些是车队里的人,余生刚刚见过,另一些人则是陌生的面孔,身上是陌生的衣服,看样子是盗贼打扮。
显然这队车马是被盗贼打劫了。
余生查看了四周零乱的痕迹,看样子车队剩余的人是往前面跑了。
余生也顺路。
每过一段路,就可以看见路旁有倒下的人,车队里的人越往前越少,最后只剩下盗贼倒在路旁。
唯独不见老者与侍者,但看路旁死掉盗贼,从最开始的一击毙命,到后面很深的伤口,流血而亡的样子,显然情况越来越危急,那个人根本没时间顾及敌人是不是死了,只是击倒为止。
当然,击倒比击毙更好——有人不恐惧死亡,都有一死,人死卵朝天;可人会恐惧受伤,不论多大的伤都让人恐惧,即使被针尖刺了一下,也痛得人不想再试一次;还有一类人既不恐惧死亡,也不恐惧针尖之类的东西,可他们恐惧自己断手断脚,连孩子都不如的场景,可既已受了那般伤,连自杀的勇气也一连失去,只能在羞愧与自怨中度日,苟活于世,那种景象真是让他们死了更让人难受和害怕。
路边洒的血温度还是热的,偶尔有两声呻吟,是喉咙被划破的“嗬嗬”声。
余生跨过这些人的身体,看向不远的前方:一群盗贼包成圈,围着两个人。
盗贼们看着身后突然出现的余生,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可余生好像没有看见他们一般,还是用慢慢的脚步在路上一点点移动着,好一会儿才到那群人跟前,而且看样子还要继续用这样的速度穿他们而过。
盗贼中一人站出来,他个头很高,脸黑,挡在余生前面,看了余生好一会儿,居然告了个罪,伸手道:“还请阁下往别处去吧。”
余生道:“可我要走的就是这条路。”
黑脸四处望了一眼,道:“那么多路,阁下随便走哪一条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