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到了晚上洗澡前,他迟钝地发觉这样生活的不对劲:凌云整整一天都没有喊他去找闻听。
吃完晚饭后他们简单收拾了一遍用脏了的餐具,只有凌云没动身,病恹恹地窝在餐桌一角袖手旁观。
凌厉放完自己的,走过去问他:“怎么干坐着?很难受吗?”
“倒也不难受。”凌云咳嗽两声,捂着嘴巴说,“就是感冒了,害怕传染病毒。”
他拆台:“洗碗机洗的,高温消毒一遍哪里还来的病毒?”
凌云噎了一下,面不改色地改口:“还是有点难受,身上没力气。”
凌厉“哼”一声,转过身去收拾其他客人的餐桌。
智杰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最近最大的乐趣就是看这兄弟俩拌嘴,不过今天凌云是个病号,他还是有良知地出声劝道:“你弟弟感冒,你就别欺负他了。”
“没欺负,随便说说。”睡了个好觉的心情延续了一整天,他不再逞口舌之快。帮忙整理完用餐区域,凌云率先回房间,说今晚要早点休息。凌厉在大厅里捣鼓了一会投影仪,陪凌熙和智杰闲聊了几句才进房间。
推开房门,在床头坐下来却忽而百无聊赖,莫名地感觉生活里少了一点什么。思忖几秒后,他知道了,是少了已成惯例的晚饭后去找闻听夜间散步。
真是荒谬、荒唐!原来还总是笑话凌云喜欢凑热闹,怎么自己也变得喜欢凑热闹了?他对着手机屏幕发一会儿呆,站起身推开房间的玻璃窗。蝉声与山风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勾起嘴角,闭上眼睛享受了几秒。不对,还是不得劲。那只是单单从前面吹来的一点小风,与置身其间的感觉实在是没法相提并论。
凌厉睁开眼,竟然开始纠结要不要自己出去散散步……不行,肯定会被笑话,至少凌云肯定会,他都能想象出来他的神情:“哥,原来你平时那是欲拒还迎啊,这个叫什么来着,不就是口嫌体正直嘛。”
他很快否决自己的想法,就算被说几句是没什么,但是之后就没有理由再要挟凌云了,这可不行。更何况,看凌云现在的状态,估计明晚也就恢复健康了,他又能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地出去散步。
他坚定地点点头,去衣橱里拿浴巾和换洗衣物准备洗澡。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直到第三天夜里,凌云依旧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凌云的咳嗽声隔着房门传出来,听得他心烦意乱。他在大厅里来回踱步,真没想到凌云这一点小病能够拖上这么多时间。雨后的天气尤其地好,即便只是日常通风都能感觉到空气异常清新,他却只能站在落地窗前远远地看着。
不就是出个门吗?怎么搞得这么畏畏缩缩?谁要是真要敢说什么,大不了就呛回去!他无意识地暗中盘算,听见凌熙在他背后奇怪地“咦”了一声。
“这不是小听的书吗?”她从沙发上拿起一本书,见凌厉转过来看她,问道,“还是你俩的书?”
凌厉走过去看了看:“不是我的。”他翻动书页,有些句子底下用铅笔整齐地画了线,一旁还写了批注,字迹清丽漂亮。他语气确定地评价:“看这字就不是凌云的。”
“也对,今天他在房间里待了一天,估计是小听带来了忘记拿走。”她从凌厉手里拿回书,搁在旁边的茶几上,“应该也不着急,等他明天来拿吧。”
她没当回事,拐进吧台看冰箱,今早去附近的便利店里买到两颗青柠,食材总算齐备,她准备试着调点小酒。一回头,看见凌厉拿着书已经走到门前的长廊:“我给闻听送过去。”
“啊……”她愣住了,没反应过来,“现在?”
凌厉早已不见人影,只有门口风铃丁零当啷响。过了片刻,智杰从院子里走进门,奇怪地问:“凌厉上哪去?走得那么急。”
凌厉消失得实在太快,平时也没见他这么雷厉风行,凌熙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拿酒杯的动作顿了顿:“他去找闻听。”
费尽心思找到了出门的合理理由,那两人怎么议论自己,凌厉是完全顾不上了。晚风清凉地抚过肌肤,他不知餍足地大口呼吸,快步往闻听家的方向走。今天没有人摆摊卖西瓜,他走上熟悉的坡道,刚要朝里拐,忽然听见里面的人说到凌熙的名字。
正是晚饭后,靠近村庄的空气里还弥漫着饭菜的香气。晚饭后的时间,恰是他们谈闲天的好时光。在院子里刷碗的、搬了板凳一起坐着吹晚风乘凉的、下班回来后修建门前绿植的,此时都聚成一片。
“开客栈的那个凌熙是吧?我今天上便利店的时候又碰见了,穿得时髦来,一条裙子包得这么紧,看着不知道以为是小姑娘。”
凌厉脚步一顿,没再往里走,退后几步静静地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