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你瞧瞧!”戴春安刚才在台前早就将散落的银元拾捡起来,一回来就忙不迭全都哗啦啦的扔在了陈卿言面前的桌子上。
“师哥你都收着吧,本就是……”陈卿言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他眼前的东西不是什么真金白银似的。
“得嘞!”戴春安回答的痛快极了,没等陈卿言说完嘴里头含着的这句“本就是人家给咱们俩的,我用不上。”就又一一将银元收进了袖里。戴春安的俩眼睛也不是出气儿的,怎么会看不出那位陆少爷就是来捧陈卿言的,可惜戴春安吃准了陈卿言的脾气,这钱他师弟是万万不会要的,不然哪儿就由他能得了这个便宜。
戴春安拿了钱,立刻就转身出门去了,后台里只剩下了陈卿言一个,戴春安已经走了约莫半响,他却仍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未动的半靠着椅背呆坐。
他当然是知道陆觉的。
津门大户陆家的小儿子,前途无量的四少爷。
他自然也是知道四少爷与徐三小姐那段儿轶事的,陈卿言那时与这人素未谋面,也只是打人们口中听说陆四少爷生得眉眼风流,甚是俊俏,不然怎能将徐三小姐迷得魂不守舍。可陈卿言到底是对陆觉有些不屑的,大抵是因为他听闻这件轶事时,已经打人们口中滚了千百遭,陆觉在这面目全非的故事里俨然已经成了个始乱终弃的薄情男了。
今日倒是得见了。
可见人们说得确实没错。
眉眼风流,却甚是讨厌。
若是换做旁人,遇上这么个肯下本钱捧自己的主,感恩戴德谈不上,但说上几句客气话总是应该的。陈卿言这个说相声的倒是有点儿奇怪,倒不是他不懂“衣食父母”的道理,只是陆觉这样的人,陈卿言觉得他并不配。
陈卿言不屑与他这样的人有什么纠葛。更不要说这人站在那高处,举手投足间尽是些施舍。陈卿言想到这儿,心里多少有些懊悔起来——那钱连收都不该收,本应原路退回去,但是看着师兄戴春安那架势,哪里还能要得出来呢?
陈卿言思前想后,到底是没再琢磨出一个更为合适的办法来,谁知最后倒是将自己逗笑了,忍不住在心里头感叹:你也是糊涂了,哪里就犯得着为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犯难呢?今日自己没给他好脸色,明日这位纨绔少爷自然不会再来了罢。
只可惜陈卿言哪里知道,纨绔少爷却是个厚脸皮呢。
绮梦
“人来的不少……”
陈卿言规规矩矩的往台上一站,垫话才说了一句,随着眼神朝台下一瞥,第二句就像是卡在嗓子眼儿里头的棉花似的,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噎的他难受。
陆觉怎么又来了?
陆觉今天是带着伴儿来的——
纪则书终于是能喘口气了,工厂慢慢步入了正轨,开始盈利,他这日从工厂回来连衣服都没换,风尘仆仆的径直就让司机把自己拉来了陆觉家。
“准备出门?”纪则书一进门就瞧见陆觉站在镜子前头,虽然已经是早春,但天气还不至于暖到如此的程度,陆少爷竟然赤裸着上身,一手拿着一件衣服站在镜子前头往身上比划,光洁的背弯出一道诱人的弧度。
纪则书忍不住笑道,“你什么时候也计较起这些东西来。”言下之意自然是夸赞陆觉长得好,什么衣服在他身上也要再平白又添三分好看。
陆觉还是把右手的那间略显腰身的放归到了衣柜里,不紧不慢的解着手中衬衫的扣子,却叹了口气:“已经够遭人嫌的了。”
纪则书没当回事儿,还以为陆觉在和自己玩笑,拍着巴掌说道:“你要是称的上遭人嫌,那我们这样的‘闲杂人等’怕是都要一头扎进海河里没脸见人了!”
陆觉这次却没有像往日一般接着话茬和纪则书说笑两句,草草将衣服套在了身上,却仍是对着镜子,端详起自己来。
“你帮我看看。”这人忽的转过身来,却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纪则书这才觉得不对劲儿,却又不知陆少爷要让自己帮他看些什么,只得耐心问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