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也是有气节的,他腹诽,完全是出于礼貌闷头对付了口蛋汤,然后喝了第二口,第三口,跟着端起碗统统灌进肚里。
饥饿是最好的调味料,这么有道理呢,周未竟然觉得飘着几片丝瓜的清水蛋汤格外鲜美,终于提起兴致挖米饭。
米饭也好吃,软硬适中,米香扑鼻。西蓝花就那样,清爽不腻,居然配了青笋;长茄和豆角酱香入味,挺下饭的。
“你平时都吃这么素?”周未心说看身材不像诶。
蒋孝期吃饭时不讲话,答话之前也先将嘴里食物咽下去,喝了口清水才说:“我妈的病很多忌口,跟她一起吃习惯了,我不挑食。”
这个理由太戳周未了,他羡慕人家有亲妈的,哪怕是跟亲妈一起吃糠咽菜肯定也特别幸福。
周未从蒋家小辈儿口中听过蒋桢几句,身体不好,非常不好,是没希望治愈吊着命等死那种。
他没想到蒋孝期会主动提及他妈的病,哪怕只是不经意地一嘴带过。周未比别人更理解那总感觉,心里有道一触即裂的伤口,怕别人碰,自己更会时刻小心绕过去不提。
也许换了别人会顺着说一句“现在医学发达,你妈妈肯定能治好”之类的屁话,但周未不会,就像他不愿别人敷衍他说“别放弃希望,说不定你妈妈哪天就回家了”。
因为他真的那样想,没有放弃希望,觉得妈妈说不定哪天就突然回来了。同理,他觉得蒋孝期一定也经常会想,突然出现一种新的治疗方法让她母亲恢复健康。
他们一个在期盼某一天的到来,一个在期盼某一天永远不会来,内心绝望的人,是很怕别人随手播撒根本不会发芽的种子的。
“小叔做菜还不错。”周未边晃脑袋边鼓着腮帮子咀嚼,笑得两眼弯弯。
“那把这点西蓝花吃光,别浪费。”蒋孝期把盘子朝他推推,自己攻坚另一盘。
周未什么时候吃饭考虑过“不浪费”这个标准?一向只有喜欢吃和不喜欢吃,现在让他打扫剩菜,太欺负人了。
他塞了朵菜花在嘴里嚼:“都从兔子吃成绵羊了……”再吃下去他怕是要反刍。
“小叔,吃不下了,”周未求饶:“可能是我脑子,有点震荡。”
蒋孝期默默将剩下的几朵拨进自己碗里。
听说吃了人家的饭就应该主动洗碗,周未磨磨蹭蹭,他不想洗碗,也不会开洗碗机,太撑了,只想窝回沙发苟着。
好在蒋孝期并没打算让他动手,三两下收拾好碗筷拿进厨房。水声哗哗响了好一会儿,看来是手洗的。
周未抽了张纸巾意意思思地抹桌子,偏头迎着光看不够干净,又抽一张……
蒋孝期走过来,搂掉满桌子皱巴巴的纸巾,湿布一抹,锃明瓦亮。
“很晚了,在这儿凑合一宿吧,半小时后吃药。”
外面仍在下雨,是个留宿的好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