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秦淮的神色好了一点,安良才轻声道:“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
秦淮疲倦地点了点头:“我想去徐阿姨店里吃,行吗?”
这个时候别说去徐阿姨的店里了,就算秦淮想吃龙肉,安良也敢给他下五洋捉鳖去。他打了一把方向盘,开往了长平路的方向。
白天到公墓旁边算不得很瘆人,安良将车停好后便和秦淮往店里走,中途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发现一条微信是李成给他发的:“安医生最近有空出来喝酒吗?”
这回没附带他招牌可爱小表情了,看上去还挺正经的。安良想了想,回了一句:“好,周六?”
李成回复得很快:“好,到时候你定地方。”
安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发什么小柴犬的表情包,就敏锐地觉得李成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劲,好像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似的,格外郑重。
他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从自己的脑子里驱逐出去,点开了他妈给他发的微信:“明晚回家吃饭不?”
安良和他爹之间还有点儿梗着,估计安院长回去之后不知道跟老婆吹了什么风,安老太太急着给他们父子俩攒一个和解局。安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复。
身边的秦淮注意到了他动作的停顿,看着他:“怎么了?”
安良将手机揣进兜里:“我妈喊我明晚回家吃饭。”
秦淮笑了笑,摸了摸安良的背:“那你去吧,我明晚正好估计要加班。”
安良犹豫了片刻:“算了,先不着急。”
秦淮立刻反应了过来:“是因为兰教授的事?你怕你爸妈问你?”
安良早就习惯了秦淮这样敏锐又精准的洞察力,他抿了抿嘴:“没事,我就是有点儿懒,而且…想跟你待在一块儿。”
秦淮笑了,将安良拉到自己身边一点,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爱你。”
光天化日之下,安良的脸立刻就红了,好悬没一个踉跄平地摔上一跤。
徐阿姨一个人在店里,正在择一把脆生生水淋淋的芹菜,看见秦淮他们进来了立刻在围裙上把手一擦:“小淮,带你朋友来啦?”
安良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他是很招长辈喜欢的那种小孩,此刻说话的声音都软绵绵的:“徐阿姨给弄个饭吃撒,好饿的。”
徐阿姨立刻忙不迭道:“那你们等等,我这就去,这就去。”
她往厨房走了两步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转头嗔怪地看着秦淮:“这一次不许跟阿姨客气了,上次你塞纸巾里那钱要不是我当家的看见,我还不知道呢!”
秦淮正在替安良在茶水里洗筷子,闻言笑了笑:“都是应该的,谢谢阿姨。”
徐阿姨脸色一顿,她在围裙上把手擦了又擦,最后叹了口气:“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这孩子还记着呢。”
安良以为她说的是从前经常给秦淮做饭吃的事,趁她走到厨房里之后冲秦淮笑道:“徐阿姨估计也没料到几顿饭能让你记这么多年呢?”
秦淮的目光很平静:“不是因为那几顿饭。要是没有她,我早就死了。”
安良心中剧烈地一跳,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秦淮就将手中的筷子递给了他,声音温和却坚定:“洗干净了。”
这一句话截断了安良的话头,他看着秦淮的神色,似乎不想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便没有再追问了。
秦淮过得太苦了,他不愿意再让秦淮因为自己的好奇心,将不愿提及的伤疤再剖开一遍。
吃完饭两个人站在门口抽了根烟,秦淮替他点上火,突然道:“陪我去看看我妈吧,我想把我爸的事情告诉她。”
他这话说得实在是太自然了,要不是安良提前知道艾萍的墓就在旁边,他几乎要以为秦淮是想带着他去自己家里告诉艾萍什么事。安良将心中的不安压了下去,握住秦淮的手:“好,我陪你。”
我们是一个整体,我们的命运早在许多年前就不被察觉地交织在了一起,余生无论是复仇还是赎罪,都会将我们永远绑在一起。
无论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你。我无法逃离,因为每当我想起你,那伤痕中的匕首就会更锋利。
秦淮带着安良跟守墓的老头儿打了个招呼后就从主路走了上去。白天的公墓没有那么多阴森森的气氛,看起来肃穆而庄严。
安良走过一排排的墓碑,上面逝者的生平都是每个人一生的缩影。到生命的尽头,所有的爱恨都会被一起埋葬在这一方小小的坟墓里。
各人有各人的隐晦与皎洁,旁人无从知晓。
“我爸不久之后,也要葬进来了。”秦淮在他身边静静地开口。
安良握着他的手又紧了一点,声音嘶哑:“你别难过。”
秦淮突然笑了,他此刻的笑容甚至称得上一句明亮无邪:“罪有应得,是不是?杀人偿命,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安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沉默了片刻之后,轻轻摸着秦淮的手腕:“你别为这个惩罚你自己。秦淮…我爱你,我希望你以后和我在一起,能快乐一点。我不敢说让你忘记这一切,可是我想让你过得轻松一点,高兴一点,有一点…不一样的人生。”
安良的眼中满是热意,看着秦淮像是温柔而炽热的日光,这是他捧给秦淮的真诚的,赤裸的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