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有多大,白芷今日才算是明白了。白家原本世袭诚国公爵位,府邸自然大,但萧家和白家相比,竟是丝毫不逊色。在府上七拐八拐的绕了一圈,方才因为花香而来的头晕也消失了,走了不少弯路后,白芷总算是到了萧二叔夫妇俩的院子,回想走得路,这才觉得萧逸故意整自己呢。
萧二叔和宋氏都不在,只有一个婆子在,见白芷来,那人迎上来,虽是笑容大大的,但俨然是皮笑肉不笑,又因为见了萧逸的笑容,白芷愈发觉得这笑容不能入眼了,也只是行了一礼:“奉大爷之命来给二老爷二夫人送东西呢。”
“劳烦姑娘跑一趟了。”那婆子接了卷轴,便进屋将卷轴挂了起来,“此时老爷夫人都不在呢,姑娘可还有什么事要吩咐?”见白芷摇头,那婆子又笑道,“大爷往日在家之时便不喜人伺候,出了名的怪脾气。如今大了,姿容比往日还要出众。前些日子没有回来之时,老爷和夫人还担心着呢。没成想,姑娘倒是让大爷服服帖帖的,这才是顶顶要紧的事。”
屋中还有一人正在打扫,看起来比白芷还小一些,一脸的稚气。白芷一笑:“嬷嬷过誉了,也是大爷看得起我才肯留我在身边。”又退了一步,“既然东西送到了,那么我也回去复命了。”说罢,转头就出了门。
刚出门不久,行至廊下,就听见里面“嗖”的一声,像是什么落下来了,又听见方才那婆子“啊呀”的叫出来:“小翠!你今日是做什么吃的?大爷才命人送来的东西,你弄落了不说,竟还踩了一脚?”
白芷闻言,忙屏息凝神,干起听壁脚的事来。
“大爷送的又如何?我并不是故意,更不是有心踩的。”那小翠年岁还小,便和婆子争执起来,“嬷嬷你又何必这样焦急,总归老爷夫人都不在,就算是在,也不过是做做面子功夫罢了,嬷嬷难道真的将大爷当做大爷了?”
婆子的声音听起来也是恼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我再怎么不将他当做大爷,但他送来的东西,我也得服服帖帖的敬着。我尚有夫人撑腰,你有什么东西?还是你有什么本事?亏你还知道面子功夫,若是哪日叫他看了这卷轴被人踩了,老爷和夫人脸上怎过得去?”
小翠笑道:“过不去就不过了呗。从没听过什么大爷,他如今一来,就要在咱们面前充主子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除了那皮相的确是好,若是能与那样好皮相的在一起,没名分我都肯跟着。不过话虽如此,也该看看自己是什么葱才是。这萧府素来是老爷夫人管着的,那也就是老爷夫人的东西,他一回来,难道这府上就成了他的?这是什么道理?我若是他,早早的就走了,还回来做什么?当老爷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嬷嬷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老爷看着对他殷勤慈爱,实际上也不过尔尔——”
“死丫头,这话若是叫人听了去,你有几个脑袋瓜子?”婆子压低了声儿,“还不赶紧干活,误了我先不饶你。”
白芷立在廊下,见两人对话已完,也是冷笑出来。果然这萧二叔和宋氏是包藏祸心的!不拘如何,这萧家是萧逸父亲的东西,也就是萧逸的东西,萧二叔和宋氏不过是替出门游学的萧逸管着,如今倒是不肯还给别人了。
越想越觉得那花有问题,白芷决定什么时候出门去问问,但也不能轻举妄动。
*
从院中出去,绕了好一会儿,白芷才回到了萧逸的住处,只是石榴树实在是高,白芷无奈之下,只得拾了落下来的一些,但也装了半篮子,这才像模像样的回了屋中。
萧逸正坐在书桌前看书,他五官清俊异常,但又有独属于男子的锋芒毕露,从侧面看,也是英俊得让人移不开眼。见她回来,萧逸也不抬头,只问道:“回来了。”
“公子倒巴不得我不回来。”白芷轻轻说,带了几分嗔怪的语气,上前,将篮子往书桌上一放,“我瞧公子就是拿我开心呢,明知我不认路,还叫我独自去,险些闹了笑话!”她佯作气哼哼的样子,拂袖之时故意用手撞倒了摆在桌上的那盆花,花盆连花在桌上咕噜噜的滚了下来,“啪”一声,花盆摔得粉碎,连花也被震落了。
“阿芷好生小气。”萧逸笑道,抬头细细端详着她,“你与它置什么气?”他笑容愈发深了,“还是今日见了什么、听了什么,受了气不成?”
白芷沉吟片刻,只觉得萧逸和前世听到的传闻有所不同,连自己都能感觉到这花不同寻常,他竟然毫无知觉?或者他是知道有不对的地方,这才让自己去送东西,也是让自己看清这萧府的形势?
白芷越想越糊涂,也不知道是哪一种猜测,故意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公子饱读圣贤书,难道不知这一句?”
萧逸丝毫不在意她的强词夺理,看一眼摔得四分五裂的花盆和溅了满地的泥与残花,搁了书,含笑看着白芷,柔声问:“这一地狼藉,阿芷预备如何?”
“婢子会打扫干净的。”白芷乖顺的回答,惹得萧逸一阵发笑,“罢了罢了,你总是‘难养’的人,我与你一道打扫就是,也算是活动活动。”
也不等两人打扫完毕,廊下又有人快步而来,也不抬头看人,只是对萧逸的方向打了个千:“大爷,方才老爷让小的来知会大爷,说是过几日,表夫人和表小姐便要来府上,还请大爷准备着。”
萧逸浅笑:“知道了。”让那人下去之后,这才对上白芷的眼神,笑问:“好端端的,怎这样看我?眼珠子都快落下来了。”
两人这样四目相对,白芷脸上有些发烧,她自认绝不是以貌取人的,但萧逸这样好的皮相,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女儿家来说,实在是有够……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来,她才轻轻说:“只怕是要你等着少夫人来了。”
萧逸“噗嗤”一声笑出来:“可莫要胡言,若是一语成谶,你该怎么赔我?”他的笑容愈发促狭,“况我若真与表妹成其好事,来日你的日子就难过了。”见白芷狐疑,他只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声音低低的让人沉醉,“至于这原因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