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狐狸洞,竺宴没有腾云,令黎也跳下了青耕,安静地走在他?身边。方才无漾虽只说了一句,但也足够她听?懂了。神族子女?成年时会猎灵犀铸燃犀镜,看起来?,天酒应该是到铸燃犀镜的时间了。但灵犀不好猎,竺宴想帮她,可他?应该也清楚,这一回神域,后面的事,怕就不是他?说了算了,所以?他?才来?青丘找无漾做生意。原来?坠月网就是这样落到无漾手上的。令黎沉默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出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猎灵犀?”竺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是你让我帮你的吗?”令黎:“……”那这属实是她没想到的。她轻声道:“其实你不必如?此费心,这原本就是我自?己的事。”要他?连最后一点自?由?的时间都在为她奔走,令黎忽然觉得眼角有些酸。竺宴沉默了一瞬,淡道:“与是不是你无关?,我从不食言。”令黎低着头,不再说话。青丘是仙乡,一年四季总是蓝天白云,惠风和畅。两人走了不多久,天上却开始渐渐聚集起厚重的乌云,风从远处卷来?,带起沙尘凌厉地扑面。令黎抬起袖子挡了挡,放眼看去,天光大暗,乌云越来?越低,仿佛就在头顶,黑云压城一般。她心中若有所悟,看向?竺宴,却见他?依旧背脊挺直,面无表情,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神兵就要到了一般。令黎望着他?坚毅的侧脸,那一个刹那,她的心尖儿忽然一阵刺痛。他?是不是,从来?都是一个人?他?的父亲是创世神之一,却在他?出生以?前?就陨灭了,他?生来?带着将要堕魔灭世的预言,受尽艰难,母亲也因?此抛弃了他?,其他?神族视他?为仇敌,抓着机会就要除他?,从来?就没有人站在他?身边。若是她能……令黎想到这里,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这一瞬间,她忽然记起自?己为何而来?。她是来?替他?圆梦的!对,她是来?替他?圆梦的,不是来?眼睁睁看着他?受罪的!令黎迅速在脑中清理起思绪。不管眼前?这些事是不是真?的曾经发生过,是不是他?的记忆,但眼下他?们都处于镜中镜里。只要她替竺宴圆了梦,他?们就能出去了,而竺宴也不用再受一次折磨!令黎想通这一点,心中大喜,黯淡的眸子里重新生出了光彩。那竺宴的梦是什么?呢?是他?喜欢天酒,却求而不得吗?对,他?肯定喜欢天酒!他?为天酒猎青耕,为天酒打伤长赢,甚至在明知自?己回神域后会承受折磨时还要抓住最后的时间来?青丘找人帮助她。他?就是喜欢天酒!那么?,他?方才那一句“雄性?只会对自?己的妻子交付全部的珍宝和秘密”就不是在警告她说话要注意边界,而是在……暗示她?想到这一点,令黎心中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高兴,又不像是高兴,有点甜,却又酸酸的。乌云越来?越重,风裹挟着沙尘吹来?,吹起两人的衣袍翩飞没有时间容她多想了,令黎决定现在就替竺宴圆了这个梦。替他?圆了这个梦,然后赶在落入神将手里以?前?离开这里!心念一起,令黎转身,双手抓住竺宴的手臂,面对着他?:“你方才说,雄性?只会对自?己的配偶交付全部的珍宝和秘密……你看我怎么?样?”少女?清甜的嗓音落在耳边,落在越来?越凌厉的风声里,竺宴恍惚间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雄性?,配偶……你看我怎么?样?他?茫然地看着她,没有反应。令黎仰头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问:“如?果,我说如?果,我现在亲你,你可以?不要用雷劈我吗?”岁始乌云滚滚,沙尘漫漫,狂风卷过,两人的头?发和衣袍在空中飞舞。竺宴直直看着她,浅淡的眸子里似有寒霜融化,然后,剩下一片空白,眸光轻轻发颤。少女黑白分明的眸子盈盈欲泣,拽着他手臂的手指战栗。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还是在害怕。她不知道竺宴的梦是什么,也不知道这?面镜中?镜怎么回事,一切都不过都是她自己的猜测。但明瑟的死和追露的毁容却?是她亲眼所见。竺宴的自爱到?了狠辣的地步,若没有他的允许,贸然碰他,那前车之鉴不止一个。她也不是没可能跟她们?一样?惨。所以她先试探地问一问。然而她问了,他却?不回答她,只是看着她,不言不语。时间?却?已经不多,抬头?往天际看去?,云层上已经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他们?个个手持神器,狂风将他们?的战袍吹得猎猎。来抓他的天将到?了。没有时间?了。令黎的心?咚咚直跳,双手抖得更加厉害。要么生,要么死,这?世间?哪儿有什么是不付出代价就?能平白得到?的?令黎在心?中?告诉自己。她咬了咬牙,抬起一只手挡住了竺宴的眼睛。眼前忽然一片黑暗,少女柔软的掌心?微微泛着凉意,贴在他的肌肤。轻软的嗓音落在耳边,像被狂风吹碎:“别?劈我……我在帮你。”下一瞬,嘴唇上贴来了两片温软。竺宴脑中?霎时间?仿佛有一片嗡鸣之声响过,然后,万籁俱寂。风声没有了,尘埃落地,漆黑的视野里,只有唇上的触感,刻骨铭心?。与她微凉的手心?不同,少女的嘴唇是温热的,柔软得仿佛能将他一颗心?揉碎。她先贴上他的唇,然后慢慢地、试探一般、小心?翼翼地去?吮吻他的上唇,然后是下唇。少年垂于身侧的手死死攥紧,指节被捏出了惨白的颜色。令黎不敢呼吸。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挡住他的眼睛,只是下意识觉得不敢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举动,又?或者,她觉得是那双眼睛能召来天雷,她只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她一只手挡着他的眼睛,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拽着他的手臂,嘴唇轻轻碰上他的。少年的身体硬邦邦的,嘴唇却?很柔软,与他的身体一样?,滚烫炙热。嘴唇触碰的一刹那,她脑子里空白了一瞬。然而下一瞬,她睁开眼——他们?还在原地,并没有出去?。怎么会?难道不是这?样?吗?令黎心?里一慌,难道竺宴的梦不是这?个?还是她做得不够?天兵越来越近,她稳住自己,尽量不慌。她尝试着主动去?吮吻他的上唇,然后是下唇,像一个身陷情?爱的女子去?吻自己的情?郎。在她的记忆中?,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可是这?事真做起来却?并不困难,她就?像是有自己的本能,懂得如何去?亲近他。拽住他的那只手轻轻松开,转而勾上他的脖子。她踮起脚尖,贝齿轻轻咬了下他的唇。细微的刺激之下,少年的嘴张开,令黎大胆地探出舌尖……“噼啪!”紫白的闪电从天际破开乌云,一路直下,俨然雷霆一击,贯穿天地。令黎浑身一抖,死死闭上眼。心?里有一个声音同时响起:赌输了!这?不是他想要圆的那个梦,她既没能救他出去?,甚至还要先被他弄死。心?底涌出剧烈的酸楚。然而酸楚还未涌尽,她腰肢一紧,便被一条手臂用力按进了少年炙热结实的胸膛。竺宴抱着她急速往后退去?,从天而降的雷霆一击落下,他们?原本所在的地方被生生斩出一条地裂。令黎回头?看到?这?一幕,才明白过来方才不是竺宴要杀她……她心?里忽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