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候就觉得獾疏目光闪烁,还以为是这面燃犀镜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神通,主人?圆梦就不会死在里面,如今想来却是另一番含义。他问?獾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梦不会圆了?”獾疏点了点头,轻叹:“她身上流着那样的血脉,注定了这一段历史不论重演多少回,她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竺宴的梦是让天酒活,然而天酒注定会死,会因那一场战乱而死。竺宴的这个梦是圆不了的。但他再经历一次痛失所爱,却必不会入魔,他一定会清醒过来。只因这苍生,是天酒以性命守护的苍生。令黎在从极渊中醒来。睁开眼睛,耳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风从半开的竹窗吹进,带来外面竹叶和露水的气息。转头,视线落在窗外光秃秃的院子里,思索了好一会儿,脑子里才浮现出玄度当日?以真火烧尽院中?树木的画面,这才意识到这里是从极渊中那一方结界。她出来了。她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出来的,她的记忆还停在以自己的元神封印竺宴那一刻,少年通红的双眼中?,仿佛燃烧着毁天灭地的烈火。燃犀镜中?一年的时间,她却?像是过完了一生。即使此刻身在现世,也仍旧忘不?了那种悲恸而无力的感觉。眼角又一次涌出酸热,她连忙眨了眨眼。醒来了,令黎。你不?是天酒,别?入戏太深。外面传来脚步声,眼前?立刻闪过少年清隽的眉眼,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脏猛地往胸口一撞,她又立刻闭上了眼睛,装作?还没有醒来。随着竹门“吱呀”一声,空气里多出一道浅淡的冷檀气息。是他。令黎藏在被子底下的手下无意识地捏紧,胸臆中?涌出一种说不?清的情绪。酸涩、悲伤,又仿佛带着一丝丝隐秘的不?为人知的期待。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竺宴走到她身边,她甚至能感觉到他低眸静静注视着她。心口处像是藏了一头青涩的小?鹿,横冲直撞,恨不?得从喉咙口蹦出来。她又不?敢深呼吸平息自?己的紧张,只能死死攥着手心,努力平息自?己的气息,艰难地掩藏自?己的心跳。眼前?却?仍旧控制不?住地浮现出幻境之中?那些画面。扶光殿中?的相伴,杏花树下青涩而大胆的亲吻,还有最后一刻,少年少女白皙稚嫩的身体?,在昏昧的光线中?抵死交缠,快感被绝望冲刷。他都记得吗?他肯定记得,不?然她也不?会进入到他这一段回?忆里。只是他会知道是她吗?多半不?会,多半,他以为那是天酒。令黎心头的小?鹿刹那间安分下来,不?顾一切往头上冲的血液也停了下来,她松下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是失落吗?应该不?是,否则那不?是很奇怪吗?她怎么可能既希望他不?知道,又希望他知道?这个念头之下,令黎很快便自?己将自?己安抚好了。没事,而且幻境之中?发生的事,都不?知道出来还作?不?作?数,搞不?好她现在依旧还是一朵黄花(?)这样一想,她又瞬间释怀了,并且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嘴角因此抿出个几不?可察的笑?,又飞快地收敛。竺宴立在床前?,静静凝视着她。她一醒来,他就知道了。原本担心她情绪深重,醒来一时无法释怀有损自?身,匆匆赶来。但眼下看来,她似乎释怀得还挺好。也对,她原本就是那样没心没肺,从来都是。就连灰飞烟灭之际,躺在他怀里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你不?必自?责,我并不?是为你而死。你还记得疏荧吗?她为了替族人报仇,自?愿变成剑灵,永坠杀戮。那时我就想,若让我知道是谁害了我的父母,我也会复仇,不?惜一切代价。”“你说得对,我还没有长大,还不?懂得什么是喜欢。我大约,也算不?得喜欢你吧。”喜欢需要什么懂得?他也不?懂,只是每每只剩下本能罢了。窗外,风吹过竹林,交织着潺潺的流水声。他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抬手,掌下一道白光笼罩在她的身上。令黎不?知道竺宴在做什么。他的神力强大精纯,她笼罩其?中?,暖洋洋的,有种说不?出的舒服。但与?此同时,丹田处却?像是有什么被他给封住了。不?像是在给她疗伤,倒像是在封印什么?封印什么?她身上有什么好封印的?回?到现世,她如今连神力都没有了。说起神力,她又想起来,得赶紧回?交觞找境尘好生问?一问?,在她昏迷那五百年间,她的神力到底去哪里了。就这么漫无边际跑偏片刻,竺宴已经收回?神力,很快离开。令黎重新睁开眼。她试了试自?己的身体?,并无异样。她原本在虞渊被吸尽神力,之后每逢试着运转灵力,哪怕只是简单的取物,丹田处也会有细密的刺痛感,然而如今完全?没有感觉。这更加让她坚信,幻境之内发生的一切都会永远留在幻境之中?,不?会带到外面来。此时,门再次传来“吱呀”一声,从外面被打开。令黎以为是竺宴,心头一跳,正?要赶紧躺回?去,却?见进门来的是一个小?女孩。粉团似的一个小?人儿,瞧着约莫五六岁的模样,头上扎两个总角,穿一身绿衣裳,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一双眼睛黑葡萄似的,进门见到她,像是下意识地愣了愣,而后清澈的眸中?顿时布满仇恨。这个仇恨也是将令黎看得一愣,然而她还未来得及多想,就听小?孩脆生生大喊了一句:“去死!”与?此同时,一口大火从小?女孩口中?喷出,直刷刷朝着她烧过来。令黎:“!!!”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到这个结界就总有人想烧她?前?有火神玄度要烧树,后有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女孩。她虽修的是火灵,但她本体?是木灵,也是怕火烧的啊!好在这看起来只是个寻常小?女孩,喷的也是普通的火,不?是火神的本命真火。令黎滚下床,在地上匆匆滚了两圈,狼狈地躲开后,一手撑着洞开的窗户,从窗户跳了出去。没想那小?女孩却?不?依不?饶,竟跟着从窗户跳出来,一路追着令黎喷火,那恨不?得眼睛里也再喷出点儿火的模样,简直让令黎怀疑自?己是不?是杀了她全?家!“等!等等!”令黎刚刚醒来就被一个小?女孩追得上气不?接下气,边跑边试图跟她讲道理,“你喷火烧我之前?好歹让我知道为什么吧!”“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矮墩墩的小?朋友站在地上,白净的小?脸气愤地嘭起来,双手插腰瞪着令黎:“你又来杀君上!你都来多少回?了?你是不?是以为小?孩子记性不?好,过了几百年我就认不?出你了?”小?姑娘还是奶娃娃的声音,脆生生的,十分稚嫩,就是听得令黎欲哭无泪。“我什么时候来杀过竺宴了!”令黎觉得自?己简直要冤死了。竺宴堕魔也就六百年,而她是一百年前?才醒来的,几百年前?她活都还没活过来,怎么杀人?“哼!还想狡辩?除了你,谁会每次都穿着红衣?还长得这么……这么祸水!”小?朋友咬着腮帮子,烦躁得原地直跺脚,“气死了!为什么每次杀你你都不?死,第二年还来?这次好不?容易过了几百年没看到你了,还以为你终于死了,你又来!”令黎:“……?”你不?知道为什么吗?我好像有点知道了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