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不躲!&rdo;
刘邦嘴上在充硬汉,按其本意,当然老早就想赶快抽身、逃之夭夭了。从其后半生的经历来看,刘邦颇有点像逃亡高手,而绝非对身处险境麻木不仁。萧何反过来说道:公藏起来,我等就可省却不少麻烦,就当是为我等着想吧!刘邦这才爽快地答应下来:
&ldo;既然是你求我,那我就为你们躲起来好了。&rdo;
刘邦躲进了老远的沼泽之间。这时,沛城的许多不良少年都没有把刘邦放在眼里,跟随在身边的只有自幼时就交好的卢绾。许久以后,刘邦回想起当年的情景,还曾这样说道:
&ldo;跟随我的只有绾哪!只有你一个人哟!&rdo;
对于刘邦来说,彷徨在沛的那段时间,似乎是最不堪回首的日子,不过若说当时的罪状,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小偷小摸之类的罪名罢了。
可以说,刘邦就是这么一个水平的沛城里的小痞子罢了。当时他主观上是否就想到要夺取天下呢?连刘邦自己也说不大清楚。
只是因为常常到沛县县衙进进出出,他脑海里曾不断地冒出过一个想法:&ldo;所谓政治,不就这么简单吗?&rdo;
刘邦所思考的政治,与萧何和曹参终生以慎重态度坚持探索的并不是同一个题目,而是极其粗浅的东西,只停留在夺取沛地的程度。他根本就不识几个大字,考虑政治问题从来就不具备萧何那样的水准。
刘邦在县衙偶尔见过权力最大的县令的身影。
县令绝对不像个大人物,瘦得像一条干巴小鱼,有点秦官吏的样子,似乎只对法烂熟于心。可是,他平日里并不执掌实际政务,县衙的运作全由萧何、曹参一类的官吏在操持。这就是说,连刘邦也能当县令。
&ldo;那种水平的人都能当县令,若是这样,我也能当。只要使用像萧何这样有能力的官吏,不就万事大吉了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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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与刘邦》沛城树下(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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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即使治理的范围大到郡也没什么不同,再进一步扩大到秦帝国本身,也照样能成功。刘邦心里清楚,关键是要有识别有真本事的官吏的慧眼,识别出来,还要有给其格外优厚的待遇的胸怀,只要有这两条就足够了。
&ldo;一旦乱世出现,只要把县令一个人的脑袋砍下,他的位置由我坐上,我就可以当上沛公了。其余的事就让萧何他们去干好了。&rdo;
只是还有一条要注意,如果我当上县令,必须要让人们高高兴兴地服从于我,为此,平日里的表现最为重要,也就是说我必须具有足够大的器量。刘邦经常会想到这个问题,他的政治敏感性由此可见一斑。这种想法与曹参晚年将齐丞相职位交给继任人时所讲的那番话,刚好相映成辉。把牢狱和市场治理得过严,&ldo;奸佞之人&rdo;就会因走投无路而作乱,这里所说的&ldo;奸佞之人&rdo;无疑就相当于此类场合下的刘邦。刘邦没有起而作乱,就是因为萧何曹参这样的司法官吏没有严格依法行事,而是精明地加以缓冲,像刘邦这号人物也乖乖地根据透露出来的内情躲进了沼泽地里。倘若对刘邦穷追不舍,他也许就会带领樊哙之类的亡命之徒大闹县衙,砍下县令的头颅自己当上县令。可是,如果作乱时机不对,萧何和曹参也就必须按照上一级官府(即郡)的命令严格执法,把刘邦他们镇压下去。曹参晚年所讲的&ldo;奸佞之人&rdo;,指的就是这一类被追到穷途末路的人。
不过,这位刘邦乃是直觉敏锐之人,他是不会陷入走投无路的窘境的。总而言之,沛时代的他所追求的就只是当个大侠客而已,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
刘邦并不是一个有多少创造性的人。说到大侠客,他倒也并非在作某种种思考,以弄清侠客究竟有什么样的理念,而是当时有可资借鉴的典型,并且就生活在尚不久远的过去。
那就是信陵君。
刘邦很喜欢这位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
信陵君,名无忌,战国末期魏的公子,曾辅佐魏王,强盛国势,对抗当时被称为虎狼之国的秦的压迫。当然,有本事的辅佐者往往会遭到王的猜忌,或被敌国施以离间苦肉之计,信陵君也不例外,一生中多有波澜起伏。这且暂时不表。
当时天下就盛传:&ldo;门下食客三千人。&rdo;
战国末期,各诸侯国均出现了贵族出身的著名辅佐者,其中齐孟尝君、楚春申君、赵平原君以及与之齐名的魏信陵君即被称为战国末期的四君子,声望最高的或许当属信陵君。
在战国末期,各诸侯国智者辈出。可以说已经到了这样一个时代,即智慧、情报、能力和特技等已成为立足世间讨生活的资本。他们游走在各国之间,将自己所持有的资本如智慧、能力或情报等推销给各国的实权人物,结束漂泊不定的生活,投入其门下成为食客。大多数人都住在集体宿舍性质的房舍里,但也有本事大的人被赠予了独门独户的宅院。不管出身多么卑贱,只要有真本事就成。
战国末期就是这样,有真本事就有价值,有真本事即可待价而沽,流浪天下寻求买主。说起来,人才甚至已完全被商品化了。从刘邦他们所处的那个时代算起,也才过去了不足半个世纪而已。
真本事名目繁多。齐孟尝君就曾把擅长鸡鸣犬吠之类的鼠窃狗盗之徒列为宾客,并称其为&ldo;先生&rdo;,尔后不久,正是他们才使孟尝君化险为夷。这段奇闻轶事,到刘邦那个时代就被赋予了一种浪漫色彩而广为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