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亲的怒视、昙舒的恳求目光以及昙蕊敢怒不敢言的偷瞄中,凤筠缓缓起身,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
“我没胃口,你们先吃吧。”说完扭身便走。
“你——”凤鸿飞正欲说什么,却是被昙舒拦下了。
凤筠回房换了身男子的骑马装束,便让小厮给她牵马过来。
妥妥急忙要追上去,可她早已翻身上马,一扬马鞭,很快就将少女甩在了身后。
彼时夕阳如血,白天的暑热还没退去。她沿着官道出了城,也不知道能去往哪里,只是快马加鞭,冲着前方没头没脑地跑。
跑了一段路,吹拂的暖风为她解了点酒气。
她怕马儿累到,便找了个小河边,放任它信步饮水,她则用手捧了清凉的河水,洗了把脸,把脸上残留的妆容洗掉了,顿时觉得清爽了不少。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家宴上离席。
她不是不知道哪句话能让昙蕊羞愤欲死,恨得牙痒痒却又拿她无可奈何,她也可以轻轻松松把父亲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掀翻桌案,愤然离场。
因为这种事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每次她父亲回来,两人都免不了为了昙氏母子发生争执。
她父亲希望昙蕊能得到一个姨娘应有的脸面,希望昙舒可以认祖归宗,不再名不正言不顺地住在凤府,任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可这么多年了,她父亲也没能宁得过她。
她正是因为太懂得拿捏这些人的痛处了,所以今天才突然感到很累,仿佛一切矛盾和仇恨就像一个死结,永远没有解开的那一天。
每次都要鼓起最大的力气,竖起全身的刺,来刺伤把她带来这个世界上的人之一,刺伤她的父亲。
她真的有点累了。
她忽然怀疑自己当年为什么要离开师父,为什么要回凤府夺权,为什么要拼了命地挣下一份家产?这些真的能让她更痛快?
回到山里,跟师父闲云野鹤地过完下半生,会不会是更正确的选择呢?
凤筠无解。
骑马路过一家酒馆时,她给酒囊续上了些水酒。她重新骑上马背,边喝酒边信马由缰,沿着小河越走越远。
……
段少允此时正带着一队人马,从京郊的药仓赶回城。
其中有监察御史、大理寺卿等身居要职的大臣,各自带着一些家仆侍卫跟随着。
彼时夜色已浓,月光明亮如洗,将道路照得清晰可见,倒免了掌灯的麻烦。
原来今日白天在皇宫里,皇上以下棋为由,将他召了过去,是为了处理当下比较棘手的药仓贪污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