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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阎应元从容道：&ldo;江阴士民，三百年来食毛践土，深戴国恩，不忍望风降附。应元是中国典史，深知大义所在，绝不服事鞑靼。将军位为侯伯，掌握重兵，进不能恢复中原，退不能保障江左，有何面目见我江东忠义士民乎？&rdo;

良佐惭愧不已，又以清廷召谕相示，劝江阴士民接受招安。应元怒道：&ldo;有降将军，无降典史。&rdo;一声梆响，火箭齐发，良佐连跨三四马逸去，叹息道：&ldo;江阴人没救了！&rdo;

伪清亲王多铎（屠扬州之禽兽）闻知江阴久攻不下，极为震怒，他先派汉奸走狗孔有德（多年后被李定国军围于桂林，畏罪自杀）&ldo;率所部兵协攻&rdo;，接着又派贝勒博洛和贝勒尼堪（多年后被李定国将军击毙）带领满洲兵携红衣大炮前往攻城。

贝勒博洛平定松江后，统率所部二十万大军来到江阴城下。匪首博洛登山而望，巡视江阴城防后，对手下讲：&ldo;此城舟形也，南首北尾，若攻南北，必不破。惟攻其中，则破矣。&rdo;他命人绑缚降将黄蜚、吴之葵到城下，命令他们做书劝降，黄蜚道：&ldo;我在城中没有相识，写了劝降书又有何用？&rdo;

吴之葵涕泪交横，仰头劝阎应元投降，情词悲楚，应元叱道：&ldo;大臣被缚，当速就死，何必喋喋不休！&rdo;之葵再拜泣下，蜚默默无语。

匪首博洛见阎应元义不可动，发起总攻，分兵先抄断各镇救兵，以竹笼盛火炮，鼓吹前迎，炮手披红挂彩，限三日破城，二十日至二十七日，清寇轮番攻城不息，阎应元指挥防御，浴血奋战，终保江阴城池不失。

八月初，江阴民兵昼夜守御，甚感疲惫。开始有人出城投降。清寇在城外四处杀掠，民不聊生，为江阴百姓不齿，那些剃发投降的人，被城上看见，必然痛骂，即使父子相见，兄弟相逢也像仇敌一般。

阎应元见城防吃紧，遍取民间乱发，投城下诱敌。清寇惊喜，报告刘良佐。良佐道：&ldo;还不能相信，去观察一下守城的人剃发了吗？&rdo;清寇察探后，方知是诈降。博洛久攻不下，心中焦急，于是重新劝降，称只要拔去大明中兴的旗号，四门悬挂满清旗号四面，只杀斩首事者数人，其余一概不论，即使不剃发，也会撤兵。

阎应元看出博洛的缓兵之计，遂道：&ldo;只斩我一人？我没有罪，凭什么杀我！&rdo;议不决而止。博洛又称只要在四城竖起满清旗四面，也会立刻退兵。阎应元情知有诈，仍不应。前吴军门督军王海防至江上，宰牛杀羊与诸将起誓，称江阴归顺后绝对不许杀掠。他自恃在江阴素有恩信，请缨来劝降，但临城招抚，却无人应和。

此后清二酋多尔衮晓谕招安，博洛命人用箭射入城中，言明已亡，何苦死守？阎应元命人在书后补上：&ldo;愿受炮打，宁死不降！&rdo;射还给清寇。

清廷多次劝降，城内已经开始有人犹豫，但因阎应元镇守的北门誓死固守，众意遂绝。被困既久，江阴城内伤亡惨重，战斗力日减，城中石灰断缺，不能乘夜修城。饭米越来越少，只能靠征集民间的米以备缺乏，阎应元下令两日领一次米，不得预先领取。

中秋前后，百姓携壶提觞登上城楼，举杯痛饮，诸生许用模仿楚歌，作《五更转曲》，让善歌的人登高传唱，以笙笛箫鼓相和。当时天无纤翳，皓月当空，清露薄野，剑戟无声，黄弩、师鼓、胡琴于西城之敌楼，歌声悲壮，响彻云霄。清寇争着靠前倾听。

或怒骂，或悲叹，甚有泣下者。歌中唱道：&ldo;宜兴人，一把枪。无锡人，团团一股香。靖江人，连忙跪在沙滩上。常州人，献了女儿又献娘。江阴人，打仗八十余日，宁死不投降。&rdo;刘良佐针锋相对，命人作劝降词，让士卒相倚而歌，自己与幕僚在帐中饮酒，不一会儿，城上炮、箭齐发，遂散去。

二十一日，博洛令数百人，把二百余座大炮全部搬到花家坝，专打东北城。炮弹入城，穿透洞门十三重，树亦穿过数重，落地深数尺。当日雨势甚急，外用牛皮帐护炮装药，城头危如垒卵。城上因敌炮猛烈，见燃火，即躲到围墙后面。炮声过后，再登上城楼。清寇看到这种情况，故意放空炮，并让炮中只放狼烟，烟漫障天，咫尺莫辨。

守城者只听炮声霹雳，认为清寇不能很快进入，而不知清寇已潜渡城河，从烟雾中蜂拥突上，众人来不及防御而崩溃。江阴终于被攻陷了。

当清寇上城时，一队队民兵对城列阵。清寇怕有埋伏，僵持半日不敢进攻。到黄昏时，城中鼎沸，民兵阵脚散乱，清寇才敢下城。

城破之时，阎应元端坐于东城敌楼之上，要了一支笔，在城门上提到：&ldo;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rdo;

题讫，带着千人上马格斗，杀死清寇无数，欲从西门突围而不得。他环顾从者道：&ldo;为我谢百姓，吾报国事毕矣！&rdo;自拔短刀，刺胸血出，投在前湖中。

义民陆正先想把他从水中扯起，正赶上刘良佐遣兵来擒，良佐自称与阎应元有旧，要生擒他，于是清寇把他捞起绑住，没有杀他。良佐踞坐在明佛殿，见应元来了，跃起，两手拍应元背而哭。应元道：&ldo;有什么好哭的，事已至此，只有一死。速杀我！&rdo;

博洛坐在县署，急索应元至堂上。阎应元挺立不屈，背向贝勒，骂不绝口。一卒以枪刺他的小腿，阎应元血流如注，不支倒地。博洛命人把他关到栖霞庵。当夜，寺中僧人不停听到&ldo;速杀我&rdo;的声音，天明时，终遇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