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骚乱惊动武昌府这边的管事。
他匆匆赶到前院,和报信的人打听清楚发生了什么,走进正堂,轻轻一脚踢向跪在地上的门房,低斥:“别吓着大姐。”
一边示意下人把吓破胆的门房拉出去,一边简单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傅四老爷和傅云启、傅云泰路上遇到争道的纨绔子弟,两边人起了口角,对方似乎有些来头,把傅四老爷几人扣下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花点钱钞罢了,不过是一点小争执。”管事给一旁的婆子使眼色,“天色不早,姐儿们先回房去,一会儿官人就能回来。”
傅月没经过事,闻听下人说傅四老爷被抓走了,眼圈立刻泛红。婆子上前搀扶,她下意识抓住傅桂的手,“桂姐,怎么办?”
“没事,铺子里的掌柜肯定能找到熟人帮忙。”傅桂也害怕,不过她比傅月镇定,皱眉问管事,“是不是要派人回黄州县报信?”
傅云英看了眼门外黑魆魆的天色,道:“城门快下钥了,不晓得来不来得及。先派人去告诉二哥要紧。”
管事猛地拍一下脑袋,“竟把这个忘了!快去贡院街找二少爷。”
下人连声答应,打着灯笼出去。
傅云英叫住他们,叮嘱道:“先去药铺抓几副药,若是碰到宵禁,就和巡查的兵丁说家里有人中暑了。”
言罢,扭头叫丫鬟芳岁回房取药方子给几人带上。
宵禁的话老百姓不能随意外出,卫兵看到大半夜还出门溜达的人,二话不说直接抓捕送进大牢,只有急病去药铺抓药的人可以获得例外放行。
下人们应喏,接过药方子,大踏步出去。
傅月心乱如麻,丫鬟劝她回房洗漱休息,她摇摇头,抓着傅桂的手不放。
各处点起灯烛,房檐前挂起几只硕大的红灯笼。
傅四老爷没回来,下人们不敢安置,守在外边走廊里等消息。
人影幢幢,风声呜呜。
窗外萤虫点点,淡黄的光芒明明灭灭。白日的暑气慢慢散去,夜色中沁出几丝幽凉。
下人们担忧惊惧的窃窃私语飘进房里,傅月更怕了。
傅桂嫌弃地瞪她好几眼,又不好骂她,只好安慰她道:“二少爷认识的人多,在县里的时候,连知县老爷都听他的。他在武昌府读书的时候结交了不少人,你别担心。”
傅云英想起傅月和傅桂都没吃饭,让芳岁冲了几碗藕粉送到正堂,“月姐,你先吃点东西。四叔这些年南来北往,什么没见过?以前咱们家的船去南边贩货,四叔还带着王叔他们打过江匪呢。”
不止山里有打家劫舍的匪徒,水里也有为非作歹的强盗,他们行踪诡秘,专门找来往江上的商船下手,杀人越货,手段狠辣。傅四老爷出门在外,自然少不了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他常常吹嘘自己曾识破江匪的诡计,保住船上的所有财宝货物,还真的帮助官府抓住过一伙江匪。
通常傅四老爷宣扬自己的英勇事迹的地点是傅家正院的饭桌,每次他从外地回来,都要和儿女侄儿们讲述路上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家里人半信半疑,也没谁费心去找下人求证真假,权当是在听故事。
傅月想起父亲讲过的故事,每一个最后都以化险为夷为结尾,心里觉得好过了点,父亲连江匪都不怕,何况只是平常的口角纷争呢?
等她平静下来,姐妹几个一人吃了碗藕粉。
傅云英吩咐主事婆子看紧下人,严守门户,以防谁趁乱生事。家里只有三个小娘子,年纪最长的傅月六神无主,肯定没法震慑下人。
婆子恭敬应了。
半个时辰后,大门再度被人叩响。
管事前去应门,吱嘎声过后,夜风吹来熟悉的说话声。
“二哥来了。”
傅云英拍拍傅月的手。
傅月立刻站了起来,几步跑到门槛边,手里紧紧攥着绸手巾。
几点摇曳的灯光靠近,傅云章在傅家仆人的簇拥中走进正堂,月色下他脸色略显苍白,黝黑的双眸匆匆扫一眼几个妹妹,淡淡道:“没事,四叔明天一早就能回来,你们别熬着了,先去安置。”
傅月看到他,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回归原位,眼巴巴仰望着他,他说一句她就点点头。刚才丫头婆子们劝她回房,她坚决不答应,这会儿他刚开口,她立马叫丫头去准备就寝。大房的二哥哥说了没事,那肯定没事。
比在卢氏跟前还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