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八斤咧嘴一笑,短剑抵住傅云英的脖子,左手拍拍她的脸,“傅监军生了一副好皮相,就这么杀了你,倒有点舍不得。”
敌强我弱,傅云英忍下这口气,冷笑几声,一字字道:“你在这里杀了我,荆襄几百万流民,绝无生路。”
苗八斤面色沉下来,神情阴冷。
傅云英毫无惧色,接着说:“本官不是危言耸听,荆襄数百万流民的性命,尽系于我一身。你杀了我,我这月余来的努力全部功亏一篑。设置州县,就地附籍,全部会变成一纸空文。铁蹄会踏遍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届时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而这一切,是你引起的。”
既然苗八斤不是普通人,那么就用不着和他兜圈子。
“喔?”
苗八斤脸色阴沉,声音变得冷漠起来。
“现在杀了你,朝廷增派几十万大军来镇压我,又能如何?一帮酒囊饭袋而已!”
他手上一沉,短剑吻上雪白的脖颈。
剑气凛然,咽喉一阵冰冷的刺痛。傅云英没有呼痛,挪开视线,微微一笑。
苗八斤停了下来,看着她略带嘲讽笑意的嘴角。
“你笑什么?”
傅云英淡淡道:“我笑我的,与你何干?要杀便杀。”
苗八斤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你这伢子,真的不怕死?”
傅云英冷哼了一声。
谁不怕死?
她现在活得这么开心,还想多活个几十年,一点都不想死。
这会儿她可以确定,苗八斤不会杀她的。
真想杀她的话,何必这么费事?直接一剑砍下来就够了。
“阁下既然不想杀我,又何必故弄玄虚。你能制住我的随从一时,就笃定他们不会提前赶过来?等我的随从赶到,阁下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没法脱身。”傅云英瞥一眼帐篷外,平静道,“阁下的时间不多,有什么想说的话,还是趁早说了的好。”
帐篷里死一般的寂静。
苗八斤反应极为敏捷,被傅云英戳破心思,也不恼怒,低笑几声,收起短剑,随手往腰间剑囊里一塞。
既然被监军看破了,确实没有必要再试探他。
他咧嘴笑了笑,站起身。
傅云英立刻坐起来,拢紧衣襟。在外面夜宿,她即使入睡也不会拆开发髻,网巾也戴着,其实这种情况下很容易被人看出像女子,但因为她貌若女子的名声传得很广,自己也从不避讳这一点,坦坦荡荡以自己的姿容为傲,诗社的成员经常写诗夸赞她美貌,她毫不客气地全部应下,大家反而没有怀疑。
苗八斤常听流民们说监军菩萨心肠,生得也像菩萨身边的金童玉女,真的近距离见到本人,虽然心里惊讶于傅云英的风姿,但也没有想到那方面去。
毕竟太匪夷所思了。
而且读书人喜欢追捧年轻清秀的士子,南方文人又戴花又抹粉,天天穿大红鞋、粉红袍,喜好打扮装饰,这一点天下皆知。
苗八斤站在榻前,面容冷峻,负手而立。
和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五官端正,鼻梁挺拔,右脸虽然有一道伤疤,却并不难看。
“傅监军曾许诺不会滥杀流民,只要真心归顺朝廷者,全部既往不咎。你虽是监军,官职却不高,怎么保证你能说话算数?”
傅云英下地,摸黑筛了杯茶,道:“本官既然说出口,自然就做得到。阁下今晚冒险前来,想必也没有其他选择。”
苗八斤笑了一下。
“监军大人是七窍玲珑心,既然你我心有灵犀,我也不多废话了。我深夜前来,想找监军大人要一句保证。”
傅云英端起茶杯,徐徐喝口茶。
“什么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