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破碗直接架在水上,小心翼翼地捏着碗边,不多时,奶水便温了。
阿悠拿下碗,另寻了一个破盆将罐子里的水倒出大半,而后将昨天乞到的剩菜饭往罐子中一倒,拿起树枝做的筷子搅拌了两下,便将其暂时丢在一边,端着碗准备转身回到婴儿的身边。
因为怕呛到婴儿脆弱的呼吸管道,她生火的时候向来不敢离他太近。
做这一切的时候,她从不知晓,背后一双黝黑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事实上,就算她知道,也不会有什么反应,毕竟,那是个孩子不是吗?
然而那的的确确不是个孩子。
太子长琴注视着女孩忙碌的背影,眼眸深沉‐‐从她捡回自己已经过了两个月。
最初的时候尤其难熬,那时她还没找到这座破屋落足,每晚只能蹲坐在大户人家的墙角边,将捡来的破布稻糙拼命地将他裹好后,再拿一个拿稻糙封住破洞的烂竹筐盖住两人,就这么熬一晚上。
有时候实在熬不住,就趁黑捡些枯枝烂叶生些小火,勉强烤烤手脚。
有时候甚至无法生火,她只有紧紧地抱住他,在夜路上来回蹦蹦跳跳,以让身体暖和起来。
他最初一直想看,她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将自己这个麻烦丢掉。
可她始终没有。
每次讨了饭,总要先喂一口于他。
每次捡来稍大的破布,总是先往他身上裹上一圈。
就算从未吃饱,就算遭人嫌弃,就算被人推搡在地,她的脸上都没断过笑容,仿佛这样的生活过起来极为舒心一般。
有时他真的就觉得她其实就是个傻子。
思忖间,那&ldo;傻子&rdo;又端着温热的奶水走到了他的身边,熟练地将起抱在怀中,刚才在热水中烫过的干净手指蘸了些人辱送至太子长琴的口边:&ldo;吃饭了,来,张嘴,嗯嗯,真乖。&rdo;
行动先于意识,早已习惯成自然的太子长琴张开嘴,不急不缓地用起了食。
即使尚是婴儿,也别有一番淡定风华。
可阿悠除了这位外从未照顾过其他婴儿,所以自然无法发现他与众不同的地方,还自顾自地认为‐‐孩子明明很好带嘛!那些说孩子很吵很闹很爱尿裤子的都是嫌麻烦的坏蛋!我家宝宝从来不尿裤子,他会哭着提醒我的!
好吧,她的心中充满了某种诡异的成就感。
&ldo;春天来啦。&rdo;阿悠边喂着孩子,边习以为常地絮絮叨叨说起了话,每日不和人说些什么她总觉得寂寞,好在她也不需要别人应答,就是想找个人听而已。
&ldo;一年之计在于春,日子会一天天好过的。&rdo;
&ldo;听说街口的饭馆在招洗碗工,今天我想去试试,虽然没工钱,但包吃住,比在这里可暖和多啦。&rdo;
&ldo;开心吗开心吗?嘿嘿嘿……&rdo;
太子长琴翻了翻眼皮,这已经是他第十次听到关于&ldo;招工&rdo;的消息,当然,前九次无疑失败了。
某种意义上说,一个八岁的瘦弱小鬼胸前还挂着一个婴儿前去见工,能成功才怪吧?
可阿悠就是不放心将孩子留下啊,万一被饿狗给叼走吃了呢?
天知道太子长琴第一次听到这种诡异的说法时,多想磨一磨牙,可惜年龄不够还没长出来。
&ldo;能熬过冬天多亏了你啊。&rdo;阿悠放下空了的碗,抱起怀里的孩子蹭了蹭他的小脸。
太子长琴的呼吸停了一瞬,垂下的眼眸瞬间风起云涌,她是发现了什么吗?
没错,一个婴儿在这四面漏风的破屋中如何能熬过漫长的寒冬,所以夜晚他休息时,经常会输出灵力温暖自己的身体,而紧抱着自己休息的她自然也会受益。
原本以为她绝不会发现,那么现在……
曾几何时,在渡魂时他也曾附上婴儿之身,那时他尚没轮回几世,天真得厉害,家中夜间遇险,他不顾灵力反噬,击退了盗贼,却反而被父母亲人当成了妖怪,原本还温情脉脉的&ldo;家人&rdo;顷刻间撕去伪善的面纱,竟将浑身疼痛动弹不得的他丢到火堆中活活烧死。
火焰焚身,生不如死,那滋味,渡魂多世都未忘却,他到如今都还记得。
现在……
太子长琴的目光瞥向屋子另一边的火堆,暗自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