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说过,姑娘家出来做生意少不得要被欺负,花月和霜降自然也遇见过那半夜跳墙的,马程远就是其中一个,被她打过一顿,没敢再跳墙越门,但平日也会让人去布庄找麻烦,不打砸,只往门口一站,逼得客人不敢进门。每次要拿些银子打发,这人才肯带人走。
花月头疼他良久,眼下带着两个孩子撞见,自然是避开为妙。
然而,马程远是看见她了,追着进门来,笑嘻嘻地就往她面前凑:&ldo;殷掌柜,有两日没见了吧?&rdo;
把孩子往身后拉了拉,花月皮笑肉不笑。
马程远凑过来,瞥见有孩子在,便道:&ldo;遇见了也省事,您将这个月的银子结了,也省得我们哥几个再过去布庄一趟。&rdo;
释往抓着有介的手,眼里水汪汪的,有介看了他一眼,出去两步挡在花月跟前,抬头道:&ldo;当街堵着妇孺孩子要钱,算个什么规矩?&rdo;
马程远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表情夸张地左右看看,然后不屑地低头,痞笑道:&ldo;乳臭未干的小孩儿,跟老子论什么规矩?躲开些,别踩着你。&rdo;
微微沉脸,花月拉开有介,闷声道:&ldo;出门没带银子,您明儿让人过去取吧。&rdo;
眉梢高挑,马程远眯着三角小眼,伸手道:&ldo;那你明儿可要记得给我留个门呐。&rdo;
城镇上的混混,手自然是不干净的,花月也曾跟他动过手,但她开着布庄,与这些地头蛇作对始终落不着好,还要花汤药费,于是也就不动弹了,反正也就挑挑下巴摸摸脸蛋,回头洗个脸就成。
于是马程远就跟往常一样伸出手去,乐呵呵地道:&ldo;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我的银子也还是你的银‐‐&rdo;
子。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凌空飞来一声响破,噗地在眼前炸开。
艳红的血穿透皮骨,顺着簪尖往外渗,精致的累丝金雀簪头卷上血迹,带着垂坠的珠穗来回晃动。
近在咫尺的手,就这么被刺了个对穿。
花月睁大眼,还没来得及吸一口气,身子就被有介拉下去,释往的手飞快地抬起来,一手一个,捂住了她的眼睛。
&ldo;……&rdo;
马程远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凄厉地惨叫出声。
店铺里的客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往外跑,小二迎过来看了看,满眼恐惧地退后:&ldo;扎穿了……&rdo;
那簪尾不算很尖,竟能从人手背上穿透手心,该是用了多大的气力?小二抹了把脸,哆哆嗦嗦地想去找掌柜的,结果回头就见掌柜的也哆哆嗦嗦地站在柜台边,他的面前,是一位拿着空簪盒的客人,墨黑的眸子看着马程远那边,扔东西的动作还没完全收住。
小二瞪大了眼。
马程远惨叫不止,他身边跟着的兄弟上前扶住他,回头看见动手的人,破口便骂:&ldo;活得不耐烦了!&rdo;
李景允认真地想了想,点头:&ldo;是有点。&rdo;
哥俩一起招摇撞骗碰瓷收保护费也有不短的时间了,头一次遇见这么回话的人,一时有些噎住。马程远痛得涕泪齐下,捂着手朝他喊:&ldo;上衙门去,你今儿不陪个倾家荡产,你别想离开这淮永城!&rdo;
轻笑一声,李景允转回头,朝掌柜的道:&ldo;另外拿一支包上吧,送去我先前说的地方。&rdo;
掌柜的脸都白了,接着他递过来的银子,嘴唇直哆嗦。
李景允没有多余的心情安抚围观群众,他抬步朝马程远走过去,低头看着他问:&ldo;要去衙门?&rdo;
他这通身的气派有些压人,马程远上下打量一番,哽着眼泪语气缓和了些:&ldo;私了也可以,你赔二百两银子。&rdo;
心也真是黑,花月摇头,张口想说这伤势五十两差不多了,就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
她的眼睛还被释往蒙着,也看不见是谁来了,只听得马程远突然就吱哇乱叫起来,大喊了一声:&ldo;你们要干什么!&rdo;
然后嘴就被堵住了,呜呜咽咽地被拖了出去。
花月连忙拿开释往的手,但抬眼已经看不见人,店铺门口空空荡荡,面前只剩一个李景允,和地上残留的两点血迹。
&ldo;你带着人的?&rdo;她皱眉。
李景允一脸茫然地问:&ldo;什么人?方才是城里巡逻的官差将他带走了。&rdo;
这么巧?花月不信,可左右看看,确实也看不见什么动静了,便道:&ldo;那人在城镇里蛮横惯了,您若有那为民除害的心思,就最好下点狠手,不然他出来,遭殃的还是我。&rdo;
&ldo;殷掌事也有害怕的东西?&rdo;他语气古怪地道。
好久没听见这个称呼,花月恍惚了一瞬,摇头:&ldo;人生在世,高处的怕摔,低处的怕涝,谁还没个害怕的东西了。&rdo;
&ldo;你在我身边的时候,至少不用怕这些。&rdo;他冷哼着吐出一句话,随即拂袖跨出了门。
这话是在挤兑她,还是在暗示她?花月抿唇,不管是哪样她都不感兴趣,所以还是装作没听见,继续去给他带路。
李景允要买的东西可真不少,首饰铺出来去了茶叶铺,挑挑拣拣好一会儿又去木匠铺子,花月牵着两个孩子,实在有些累,所以当李景允在一家酒楼旁边停下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就道:&ldo;这家的饭菜好吃,您可以尝尝。&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