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喜忽然醒悟过来,问:&ldo;那,小玲要找的翠花,也是……&rdo;
女工点了点头,说:&ldo;你们那时刚来,我们都不敢说。&rdo;
&ldo;原来,翠花姐她已经……&rdo;小玲一把拉住瑞喜,哭了。
第二天,老汪给女工们训话说:&ldo;昨天晚上的事儿,你们都看到了,我希望你们都忘掉!告诉你们,谁敢走漏消息,说工厂里有病人,就送谁进去,跟那些快死的关在一起!肺痨这东西,一传染上,十有八九是要死的!再说一遍,这可不是件小事儿!谁说谁死!&rdo;
老汪感觉到了瑞喜仇恨的目光,恶狠狠地走过来,说:&ldo;尤其是你,不要再犯以前的错误,再犯就不是夜班的事儿了,是去见阎罗王了!&rdo;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以后没几天,小玲突然莫名其妙地开始咳嗽!
一天晚上,女工们又围在瑞喜身边,瑞喜在帮她们写信。小玲搓着粗糙的手,边想词边说:&ldo;大柱,上海天气很好,比咱们那儿暖和。我买了新衣服,大家都说穿着可俊了,还有,老能有肉吃,工作也不累,睡觉管够。嗯……对了,我现在又胖了些,脸蛋儿红红的,你就别担心了,照顾好我奶奶。我正在帮你织围巾,上海的毛线好,可暖和了……&rdo;
瑞喜看了看小玲蜡黄的脸,还有破烂的衣服,难过地低头继续写。
小玲慢慢地抽泣起来,说:&ldo;我啥时候才能熬到头,攒钱回家啊?别说办嫁妆了,我现在寄完给奶奶买棉袄的钱,剩下的钱连路费都不够。奶奶,上海可好了,有大世界,有城隍庙、百货公司,都老热闹了,我有了钱,就把您接来玩……&rdo;
小玲正说着,忽然冲到一边,扶着墙剧烈咳嗽,她用白毛巾捂住了嘴。瑞喜过去扶她,发现小玲的毛巾上有鲜红的血迹,赶紧把小玲扶上床,用清水给她擦脸。
&ldo;瑞喜姐,我不会是得了肺痨吧?&rdo;小玲担心地问。
瑞喜安慰她:&ldo;不会的,不会的,你大概是感冒,会好的。&rdo;
小玲听了瑞喜的话,叹口气,从枕头边拿出一条没有织完的围巾,看着瑞喜说:&ldo;毛线,毛线不够了,瑞喜,你帮我买回来,好吗?&rdo;
瑞喜哽咽着说:&ldo;好的,你放心吧。小玲,别着急,我明天就去医院找大夫,等你好了,我们接着织。&rdo;
第二天,瑞喜冒着被赶出工厂的危险,没有去上班,去了医院。可任她怎么向大夫求情,大夫都不愿意出诊,只是说:&ldo;小姐,听你讲的症状,我觉得她患的是肺痨,你把她送到医院里来吧。我们本来就是慈善医院,人手不够,没办法出诊。把你的朋友尽快送来吧,而且要注意,不要被传染上。&rdo;
&ldo;我们也想让她住院啊,可是,大夫,我们的钱不够住院啊!&rdo;瑞喜哭着求大夫。
大夫同情却又无奈地看着她说:&ldo;那你再想想办法吧,我们医院已经是全上海最便宜的了。要不我先给你开点儿便宜的药试试吧,真的没其他办法了。&rdo;
瑞喜听到大夫这样说,知道只能如此,失望地靠在墙上,等着大夫开药。一转头,却看到吴烈在走廊的那边,正拦着一个才从病房出来的护士说话。
&ldo;我想请问一下,病人如果病情实在危急,而又付不出医药费,你们会怎么办?&rdo;
&ldo;这个,我们医院的能力也是有限的……&rdo;
护士的话没有说完,吴烈就已经远远看到了瑞喜,他赶快对护士说:&ldo;对不起,我马上回来。&rdo;
吴烈追上来时,瑞喜已经拿了药,往医院外面走了。吴烈跟着瑞喜来到街上,一路不停地问瑞喜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是不是可以帮她。见瑞喜只顾埋头走路,吴烈急了,一个箭步冲到瑞喜前面,拦住她说:&ldo;给你,这是我的名片。不错,我是吴贵山的儿子,但我更重要的身份是报社记者,我们的报纸是专为劳工服务的,你可以看一看。&rdo;
瑞喜认真地看了看他递过来的名片,但没有接。
吴烈又说:&ldo;如果你信不过我,那你有问题的话,可以找厂里的工会;厂里工会解决不了的,还有全上海的总工会。你要地址吗?我写给你。我知道你识字!&rdo;
瑞喜听到这话,愣住了,转头问吴烈:&ldo;你怎么知道?&rdo;
&ldo;我为了看工厂是不是准时下班,在工厂宿舍蹲点,你经常给女工们写信、读信,所以,我知道你识字。&rdo;
瑞喜点了一下头,正想和吴烈说话,却看到监工老汪正拎着酒瓶哼着歌走过来,还隔着老远,就在大声喊叫:&ldo;少爷,你在这里呀?老爷在到处找你呢!&rdo;瑞喜的脸色一下子又回复到漠然的表情,低下头,快步走了。吴烈看着瑞喜的背影,跺跺脚,也不理睬老汪,转身就走。
吴烈回到家时,父亲吴贵山正抽着雪茄在露台上看报纸。看到儿子进门,吴贵山笑咪咪地挥舞着报纸说:&ldo;儿子,快来看看这个。你们的报纸,不要整天报道一些社会的阴暗面,还是要多看看光明的一面。你这回该放心了吧?我们贵山制衣厂不是什么地狱,你爸爸也不是吸血鬼。&rdo;
&ldo;爸爸,我,我没这么说。&rdo;
&ldo;你没那么说,可是三番五次地调查,好像我们不是父子,倒是竞争对手。说实话,我的老对手,永胜制衣厂也没这样过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