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遇想了想,抬了下巴贴着常台笙耳朵小声道:“姑姑……我觉得宋婶可能身体不大好了,怎么办……”
软软低低的声音却让常台笙心紧了一下。她蹙起眉,回想起之前宋婶各种反常的催促与提醒,这种糟糕的预感更加强烈。她稳着声音问常遇:“你怎么知道的?”
常遇耷拉着脑袋低低道:“姑姑经常不在家所以不知道,她常常捂心口,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最近似乎更严重了……”
常台笙低下头眉心紧蹙,良久,她才揉了揉常遇的脑袋说:“姑姑会请大夫来替宋婶看看,你不用太担心。”
常遇挨着她没有说话。
送常遇到了书院,常台笙看她下了车往里走,放下帘子,眉目里全是忧愁。陈俨看她深锁的眉头,紧抿的唇角,忽然很希望她能笑一笑。可是太少了,她的生活里几乎没有什么值得高兴惊喜的事,似乎始终都被颓败阴云所笼罩,这条路看起来曲折漫长得没有尽头。
车内气氛沉闷得不得了,途中路过陈俨的宅子时,陈俨却忽然喊了停。他同常台笙道:“我去取些书,你要下来晒晒太阳么?”
常台笙随他下了车。
因陈俨有阵子不住这里,连门房也走了。他走近了,刚打算摸钥匙,可身后的常台笙却道:“门是开着的。”
陈俨陡然蹙眉,忙走过去推开门。刚迈步进去,便闻到里头传来的难闻气味,走廊里书册衣服丢得乱七八糟,连花坛里也扔满了杂物,阵阵异味便是从那里散发出来。
打开房门,柜子也都被翻得乱七八糟,原本齐整干净的蔺草席上全是泥土。陈俨扫了一圈,默不作声地将屋门重新关上了,转过身来心平气和地对常台笙道:“看来一时找不到我要拿的东西了,走罢。”
常台笙袖下的手暗暗握紧,她转身往后院去,推开花房的门,见里面原本蓊郁植株也被毁得一塌糊涂。
陈俨跟着进来,看到一片狼藉的花房,脸上神情却出奇地寡淡:“没有关系,左右我不住这里了,过阵子苏晔也会让人来清扫。”
常台笙背对他站着,声音里有压制的意味:“不打算查查是谁做的么?”
他没有表态,随即拉着常台笙出了门,岔开话题道:“不是说要请大夫给宋婶看看的么?先去医馆罢。”
常台笙见他丝毫没有要深究的意思,遂只好回了马车往医馆去。
可没料今日一大早商煜便出诊了,常台笙扑了个空。陈俨正要带她离开时,店内却冲进来一人,嚷嚷道:“我娘呢?”
药僮略有些警觉地开口:“在后边帮忙炒药呢,你来做什么?”
程康一脚踢开碍事的矮凳,径直往里走。可没过一会儿,就听里头传来隐隐约约的争执声。那争执声渐近,程康又退了出来,程夫人拿了热烫的钳子挡在身前,脸上隐隐有怒气。
程康嚷嚷:“你要逼死你儿子吗?!”
“滚。”程夫人暗自咬紧了牙根。
常台笙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目光随即移到程康腰间挂着的那枚玉佩上。
同样的玉佩她在陈俨那里见到过,就连穗子都是……一模一样。程康身上这玉佩是从哪里来,简直再明了不过。忽然她脑海里有了答案,谁将那宅子翻成那个样子,谁将陈俨的书稿毁得乱七八糟,她全有了答案。
陈俨自然也注意到了,可他却拉过常台笙,悄声说:“大夫不在就走罢,去旁的医馆看看也一样。”
可常台笙此刻心里全是怒气。
☆、51、【五一】
程夫人这时仍举着发红的铁钳将程康往外赶,但那铁钳一直贴着自己,似乎还怕一不小心会烫到程康。
程康直嚷嚷:“有你这么做娘的吗?儿子都快吃不上饭了你还将人往外赶!苏州那什么人不是给你很多钱还给了房子吗?你不能分点给我吗?!”
“自己去谋生路,不要再来了。”程夫人语气冷冷地打断了他,说完便转过了身。没料程康忽从她身后抓住了她衣服,猛拽了她一把:“你竟然听外人挑唆跟儿子反目!姓商的给你灌了什么药!”
他这动作非常快,程夫人一时重心不稳,程康霍地松手时她便跌坐在了地上,发红的铁钳反倒烫着了自己,不由惊叫出声。
程康连忙往后退两步:“不是我烫着你的!”他说着就要往外跑,常台笙却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要干什么?”程康警觉地盯住常台笙,又瞥一眼旁边站着的陈俨,忽猛地推了常台笙一把,他拔腿就要跑时,陈俨出其不意地伸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狠狠给了他一脚。
程康吃痛地嚎了一声,目带怒意地瞪着陈俨:“我惹到你了吗?”
陈俨没说话,原本他打算就这么算了的,但程康方才推常台笙那一把彻底激怒了他。他将程康从地上拖起来,低声警告道:“不要动我的东西,我不会说第二遍。”陈俨说着低头看一眼程康腰间挂着的玉佩:“哪里拿的自己还回去,不要当我在开玩笑。”
常台笙头一回见他这个模样,像是心中被压制已久的一小撮火苗借了把风,熊熊烧了起来。原来陈俨也会生气的,并非是心中什么都不在意的人。
陈俨警告完毕刚松了手,程康喘口气,看看那边站起来的程夫人,又看看陈俨,往后稍退了退,面上却是谁也不怕的表情,朝程夫人吼道:“好啊!大儿子来教训小儿子了!你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