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世子自打那天被侯夫人强拽着回府,更被侯夫人以死相挟不许他再去找那长宁郡主后,世子便日日都在院里用左手练剑。
练着练着,他突然就萎靡了下来,整个人背靠着树干倚坐下来。奴仆送来的饭食摆着院里的石桌子上,一点儿都没动,有飞蝶在凉掉的菜肴上轻轻停驻。
“世子如何了?还是没有用餐吗?”荣恩侯夫人看着婢女端着完好的饭菜从世子的院里走出,走前来问。
那婢女朝侯夫人福一福礼,皱紧眉心摇头道:“回夫人,世子爷说,啖之无味不如不食。”
“那,世子左手剑练得如何了?”侯夫人又问。
另外一个婢女眼含忧虑,矮身道:“世子说,剑练得再好,某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再也回不来了,与其以左手执剑遭人异样,还不如就在屋里醉死方休……”
侯夫人手紧紧攥住手心的帕子,气愤道:“都怪那个妖-女!!若不是她,我儿如今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她把我儿害成这样,只要有我一天在,我就不会让她好过!!”
隔日,侯府便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信中说,当年周府大小姐周瑞兰因为自娘胎产下时,就带有某些先天不足,体质极其虚寒,幼时周老夫人尚在世时,曾给周瑞兰找过许多大夫调养身子,大夫俱说她这体质就算日后调理好了,恐怕也不能生育的。
侯夫人得了这一信件后,眼睛蓦地瞪大了。
这周瑞兰便是那个与颢亲王私定终身的商贾之女了,长宁郡主是他们所出的女儿,但是如果……周瑞兰体质是不能生育的,那么这长宁郡主又是怎么来的呢?
江东三郡洪水大发,前几年旱灾百姓已经出现几年人相食的现象,如今又遭天劫,江东三郡毗邻北面的大燕,恰又遭逢燕国在大魏北面龙驭关的频频进犯。
那里许多士兵都是当地人,吃不饱,又加之洪水,令他们一下失去许多亲人。士气便一下子大降。
朝廷一众老臣都愁白了鬓发,列举了一系列举措依旧不能令江东三郡的士兵恢复士气,于是,便有人提出让皇帝到江东三郡巡战,鼓舞一下人心。
皇帝起先是不同意的,只让人想办法从毗邻郡县剥一些军饷,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让江东三郡的士兵吃饱再算。
可眼下情况似乎越来越不妙,朝中群情汹涌,大臣们纷纷跪倒在午门的地方,一跪便是跪了六七天,强行逼迫皇帝东下。
皇帝迫不得已,只得在宫中调动了最精英的军队保护他一路东下,打算就在边缘的位置随意露个脸就回来。
谁知道才刚出发,军队护着皇帝还没走出汴京城的南城门,皇帝便被一群假扮成大魏子民的燕人混了进来抓走了。
眼看着这浩浩荡荡少说也有万人的御林军,竟然也能让皇帝在那么大帮人的眼皮底下被燕人掳了去,竟然还不知道被人掳走的方向,着实就有些窝囊了。
幸好途遇颢亲王派来汴京保护郡主的一支卫队,那名卫队的指挥使只是个年纪轻轻尚未及冠的青年,却有大谋略。
见城中大乱,御林军们自乱成一团,不但施以援手帮他们把其余的燕人打跑,还带领着小批精英部队潜入荒山,那几天困入围谷,就靠着在山中挖树梗、吃树皮支撑着,硬是被他们找到了敌军隐秘在荒山的一个巢穴,继而领军一举歼灭,把皇帝救了出来。
皇帝被救出来时,看着那个站在不远处着一身黑甲的男子,摘下头盔跪伏在地时,那清俊冷峻的面容,那双形状秀美至极和皇帝如出一辙,却比他要深沉得多的眼睛,皇帝有些好奇地居高看着他,问:
“你是哪一军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青年把手握拳抵在胸前,声音沉磁回禀道:“卑职不才,乃颢亲王王爷的家卫,专职负责长宁郡主的安全的,恰逢路过,便被陛下的军队推举当上剿匪之首,卑职万不敢当,只是从旁协助御林军指挥使大人。”
“你……抬起头给朕瞧瞧。”皇帝用手作了一个挑起的动作,景枫随即便将下颚略抬了一些。
一时间,一亮一沉两双目光交织对视,眸色更沉更深的一方看着高高在上的那方,眼神凝得更沉重了。而眸色亮的一方看着这个眼睛竟然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心里油然出一种奇异的亲近感。
“朕怎么觉得……你颇面善呢?”皇帝凝视了片刻,终是会心笑道。
那天夜里景枫从燕岚的寝室慌忙跑走之后,第二天在院里值守的侍卫便换了其他人。
一天数天再也没有看见景枫的踪迹,就连燕岚想出府,那些侍卫都赶紧拦住,他们说这是景指挥使临走安排的,他没回来前,不许郡主出府。
燕岚瞥了好几天的气,终于生出来了,她想将旁边瓷器盆栽打翻,无奈气力太小搬不动,想搬石头砸侍卫的脚,无奈碗状大小的石块搬不起来还险些砸了脚。
她弄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开始嫌弃这原身的气力,想她上辈子当隆福郡主的时候多威风啊,气力也不算太大但最起码搬块石头砸人屋漏还是可以的。于是她将脚往地下蹬几蹬,就算发泄过气力了。
燕岚找不到景枫,又不能出府,只得继续返回屋中往榻上一躺,愤懑地闭起眼睛就打算啥也不管了。
可是她躺在那里,越想越不甘心。两丫头见郡主回来又躺着不动,不许人进去伺候,继续担忧着怕郡主不是得了什么心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