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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2页）

&ldo;这辈子，&rdo;我爹问：&ldo;你不当村长还有谁敢当？&rdo;

说完这些话，爹就从李家的田里出来了。新翻的沙土地里，有蚂蚱、旱娃在那地里蹦，落到爹的脚面上，有股荫凉一下就从脚上传遍了他全身。爹抬一下脚，把那旱蛙踢开去，一步一步地在那田里走。走出来，就听到了李三仁在他后边的唤。

&ldo;丁辉啊‐‐来，豁上去叔再卖这一次血。&rdo;

我爹说：&ldo;叔，你脸上有些黄，要不你再过几天卖？&rdo;

他就说：&ldo;我都经了几十年的事，还怕流这点儿血。&rdo;

他就说：&ldo;他妈的，只要对咱国家好，我还怕流这一点儿血。&rdo;

就在李家的田头上，李三仁躺在一棵槐树下，头枕在他的镢头把儿上，我爹把血浆袋挂在槐树的树枝上。我叔给他扎了针，他的血便从那筷子粗细的塑料管里流进了血袋里。

那血袋，表面是500一斤装的袋，实际上，它装满是600一斤二两重。要是边抽边拍着那袋子，它就能装到700一斤四两重。

抽着血，我爹拍着那袋子，说不拍血就凝固了。就边拍边和李三仁一句一句说着话。

我爹说：&ldo;庄里除了你，真的没人能当这村长。&rdo;

他就说：&ldo;干烦了。我干了一辈子。&rdo;

我爹说：&ldo;你还不到五十岁，正是好年龄。&rdo;

他就说：&ldo;我要东山再起了，丁辉你一定要出来给我当帮手。&rdo;

我爹说：&ldo;我已经向县长、局长表了态，你不出山挂着帅，打死我都不当这庄干部。&rdo;

他就问：&ldo;抽了多少啦？&rdo;

我叔说：&ldo;别着急，再有一会就满了。&rdo;

就把那血袋抽满了。

鼓鼓胀胀的满，像一个热水袋里灌满了水，一动一摇晃。在那灰漫漫的田野上，散发着甜浓浓的血腥气，像刚下树的嫩枣煮在水里的味。从李三仁的胳膊弯里拨了针，把那血袋收起来，我爹给他一百块钱的血浆钱，李三仁接了那钱说：&ldo;还找吗？&rdo;

我爹说：&ldo;现在血浆降价了，一袋是八十块钱了。&rdo;

他就说：&ldo;那我再找你二十块。&rdo;

我爹又忙拉着他的手，&ldo;老村长，三仁叔，你找钱就是打我的脸，别说十块二十块，就是五十块钱我也不能让你找。&rdo;他就不好意思地收了钱。我爹、我叔要走时，看见他的脸成了苍白色，汗在那脸上一粒一粒滚，像雨帘挂在一张蜡脸上，想站起来回到他家田里去，可却走了三几步，晃了一下身，就忙扶着镢头蹲下了。

唤着说：&ldo;丁辉呀――我头晕得很，这天这地都在我眼前转圈儿&rdo;

我爹说：&ldo;不让你卖你偏要卖。我提着你腿倒倒血？&rdo;

他就说：&ldo;倒倒吧。&rdo;

也就躺在田头上，我爹、我叔一人提了一只他的腿，脚在上，头向下，让他的血从腿上、身上朝着头上流。为了让他头上血足些，我爹我叔还慢慢提着他的双腿抖了抖，像提着洗了的裤子腿，抖着让水从裤腿朝着裤腰上流。